要貨幣,隨之而來的,是對銀礦石需求的激增。銀礦的開採由官府控制,但實際採礦的,卻是鄰近地區、以宗族為單位的彪悍山民。
為了完成上差、中飽私囊,官府往往定下極高的上繳額度,並透過礦卒和官差,監督監視礦工採礦,嚴懲偷懶懈怠者,並對偷盜礦石、偷挖礦山者絕不姑息。
在當時的條件下,礦工的生存條件極為惡劣,出現死傷司空見慣,且要整日面對官府的盤剝與欺凌,怨氣越來越重。這種時候,有地方豪強登高一呼,很容易在礦工和周圍地區的村民中,吸引了大批追隨者,他們按照按軍事方式組織起來、進行訓練,除了抵抗官府的暴亂外,還有更吸引人的目的——私開銀礦。這種行為當然不能不被官府容忍,往往面臨著嚴厲的打擊,但因為礦工們又以宗族為單位,團結彪悍,而且銀礦所處之地,往往是山脈連綿,軍隊很難打得過山民。加上私開銀礦的收入,即使對於普通礦工來說,也遠遠高於為官礦勞作,各種因素交織在一起,便造成了延綿百年,無法根除的衝突根源。
歷史上,楊廷和當政時。曾經採取一些手段,緩和了官府與礦工的矛盾,但嚴嵩柄國後,一切急轉直下,官府貪墨、壓榨礦工,逼死百姓的事情時有發生,眼看就要再次造成暴亂,但東南倭寇的橫行,改變了事態的發展……官府的注意力不再放在礦山上,衛所軍隊更是在戰爭初期,被強大的倭寇消滅殆盡。於是從嘉靖三十年以來的十餘年間,官府對礦山的監管出現了一段真空時期,後果用腳趾頭都能想到。
私開的銀礦如雨後春筍般,在各個礦區冒了出來,其中最大的一片,是位於南直隸、浙江、江西三省交界地帶。這片方圓六百里的地區,有浙江衢州府的西安縣北方銀場、開化六都銀場、江西婺源德興銀場、玉山銀場等七八個銀礦,私自開採的礦洞,竟達到一百多個,每個都有不小的出礦量。
與之相對的,是官開銀礦的萎靡,甚至找不到足夠的礦工開工,每年的供應量自然銳減。在戰爭時期,為了避免內外交困,官府可以睜一眼閉一眼,但如今倭寇已被徹底趕走,沒了外部的壓力,官府就不能任由其折騰了。
事情的關鍵人物,是浙江巡撫、御史中丞王本固,他早就對礦山的這種狀況忍無可忍,便想接著抗倭勝利的銳氣,雷厲風行、一舉解決這個痼疾。便在沒有通報總督衙門的情況下,帶領本部數千官兵、降臨衢州府,率衙役、官差、團練、鄉勇,共計近萬人,浩浩蕩蕩的進山封礦。
起先進展十分順利,查封了十幾個礦山,逮捕反抗的礦工數百人,彷彿一下子就把私開礦山的風潮撲滅了。但王本固知道,參與採礦的人有數萬人之多,且因為衢州顧名思義、是三省通衢之處的意思,與江西、南直徽州搭界,所以一聞風聲,礦工們便從山上逃到別省。巡撫、知府、縣令,都無權越界追捕,只能望而興嘆。
等朝廷撤兵,那些逃走的礦工很快便會回來,扒開被封閉的銀礦,繼續進行開採。這種你進我退、你退我進的遊戲,已經玩了許多年,卻依然在重複著。
王本固沒有這份耐心,為了達到殺一儆百的效果,他在雲霧山礦洞前,當著數萬鄉民的面,一下殺了一百多礦工……這非常符合他的性格,否則當年也不會差點殺掉王直父子。
這是不折不扣的蠢行,因為他犯規了。為什麼他進剿十分順利,以前被官府視之若畏途的差事,怎麼到他手裡就易如反掌了呢?難道是他特別厲害?不,是因為他二桿子出了名,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且從來不講情面、不守‘規矩’,所以衢州府的官紳早就跟礦主豪強們打好了招呼,好好配合一下,給王中丞個面子,把這尊神送走了,大家再該幹嘛幹嘛。
是的,礦區的官員們,早已經被白花花的銀子收買了,成了黑礦山的保護人,甚至是合夥人……什麼朝廷法度、禮義廉恥,那都是浮雲,只有真金白銀才是真的。
這些年來,這裡的一切已經形成了默契,以一種奇怪的和諧共存著。
但隨著那一百顆人頭落地,和諧不存在了,礦主、豪族們感到了背叛,失去親人的宗族要報仇,於是幾乎一夜之間,手持著長矛土槍、甚至是鐵鎬鐵鍁的狂民,從四面八方冒了出來,依託大山的掩護,神出鬼沒的擊殺官兵。
王本固猝不及防,損失很大,組織反擊,卻只能一次次的撲空,而對手的聲勢卻越來越大,彷彿傳染一般,江西婺源、玉山的礦工也加入進來,甚至景德鎮的工人也跟著鬧起事來,見著事態已經控制不住,王本固終於不顧麵皮,緊急向總督府求援。
而江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