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否則甭想進那個們。待他看到沈默從侍衛手中,接過一個白瓷罈子提在手中時,又不禁猜測起來,裡面難道是狗頭金?這種賄賂手段太低階了吧。
甭管心裡怎麼想,驛丞還是把沈默領到了後院位置最好的一個跨院外。一指那有人把守的月亮門道:“就是那兒,小得先告辭了。”他不想陪著挨拒,便先往外走,但沒少了偷偷回頭,想看沈默的倒黴樣。
結果讓他大跌眼鏡,只見那些眼高於頂的錦衣衛,一看到這年輕人,竟二話不說讓開去路……驛丞差點沒一頭撞在牆上,實在猜不透,這位到底啥身份?
更讓他吃驚的還在後頭,那青年人竟不進去,而是執意讓錦衣衛進去通稟,待其回來相請時,才提著那個小罐子進去了院子……驛丞最後也不知道,那罐裡到底裝的啥。
不過看著架勢,就是裝得是炸藥,也沒人敢檢查。
沈默進去,便見徐閣老穿一身深灰色的長袍,頭上束著平定四方巾,和一個普通老者沒有任何區別的背手站在那裡,正慈祥的望著他。
沈默把那瓷罐往地上一擱,便行大禮道:“學生沈默,拜見師相!”
“呵呵,快起來,”徐階快步上前,一把把他拉起來道:“好啊,咱爺倆還能再見一面,真讓老夫喜出望外。”雖然今日離京,但徐階已經退了整整倆月,加上過年,歇了足足七十五天,別的不說,至少把氣力養回來了。
“這麼早過來,”把沈默拉起來,徐階親熱問道:“還沒吃早飯吧?”
“是。”沈默點頭道:“怕您已經啟程,便趕緊過來了。”
“呵呵……”徐階以前沒這麼喜歡‘呵呵’,拉著他的手往裡走道:“當老師還是首輔啊?退下來了,有的是時間,用不著再爭分奪秒了。”進了屋,指著桌上的早飯道:“瞧,到現在還沒用早飯呢,咱爺倆正好一起吃。”
“請師孃也一同來吧。”沈默禮貌性的道。
“算了,她在別間用吧。”徐階竟親自給沈默盛粥道:“不然你不自在。”
沈默哪能讓他盛粥,趕緊上前道:“師相,還是我來吧。”
徐階把盛了大半滿的粥,擱在他面前道:“老夫已經退了,你也該換個稱呼了。”
“換個稱呼,您也是我老師。”沈默沉聲道:“還是我來吧。”
徐階面色欣慰的點點頭,這次不再堅持了。
沈默便給徐階盛上了粥,恭恭敬敬遞在他面前。
徐階慈祥的看著他,眼裡和皺紋裡都是笑容道:“快坐下吃吧。”
沈默把那個小瓷壇開啟道:“這是老師最愛吃的甪直醬菜,學生回來路過,便買了些……”說著便黯然道:“不過老師現在也不稀罕這個了。”
“唉,多少年了。”看到那醬菜,徐階十分感慨道:“每次你從東南迴來,都不忘了給老夫帶家鄉的醬菜……”說著眼眶溼潤的望著沈默道:“回去後固然可以把這螺絲菜當飯吃,可吃不到你給帶來的了,老夫怎麼會不稀罕?”
第八二八章 在腳下(下)
三月的北京,春風和煦、草長鶯飛,乃是一年中最美好、也是最短暫的季節。
清晨陽光透過窗欞,照射在通州驛甲字跨院的飯廳之中,既不耀眼、也不灼人,只讓人感到溫暖明亮。
沈默拿起個小白瓷碟兒,用自己還未使過的筷子,把螺絲菜從罈子裡夾出來,穩穩的擺在碟兒上,送到徐階面前,然後自己也來了點。見徐階端著碗在等他,他也端起粥碗,舀了半勺送到嘴邊。
“慢點喝。”徐階出聲道:“先在嘴裡含含,把津液引出來再嚥下去。”
沈默只好依命將半勺粥,慢慢含了好一陣子才嚥了下去。
徐階也如是去做,待到把口中的稀粥嚥下,他才緩緩道:“我這也是跟《百粥譜》上學的,上面說‘養生無過津液’,這樣吃粥可以長生。”
沈默微笑道:“想不到老師也看蒲州公的著作。”
“他那是教人長生的金玉良言啊。”徐階無比感慨道:“只恨老夫已是雨中黃葉樹,燈下白頭人,桑榆晚景沒有幾年了,此時開始注重養生,不啻於臨時抱佛腳,只怕舊疾難愈,恐怕用處不大。”說完這話,他便看著沈默,這番弦外之音,一般人是聽不明白的,但徐階知道沈默不是一般人。
“老師此言差矣,”沈默果然聽懂了,他擱下碗、擦擦嘴,端坐道:“養生是一種態度,只要您從現在開始,堅持這吃粥之道,必然可以延年益壽,長命百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