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越澤同樣口噴鮮血飛退,站定後方扭身望去。
一道窈窕柔美,纖巧動人的身影,從谷口處緩緩走了進來。秀如雲飄飛,目光迷離若夢,玉簫橫於櫻唇之前,正在傾情吹奏,正是久違了的石青璇。
看到滿頭花白長,目光空洞,面無血色的元越澤後,石青璇嬌軀劇顫。
簫音倏歇。
石青璇緩步走向元越澤。
每一步彷彿都要費盡一生的力氣方能邁出;每一步,都好似在宣洩著她心中那積壓十數年的悲痛;每一步都像承擔著重逾山嶽的生命枷鎖,不堪重負;每一步,彷彿都踏在元越澤與石之軒心中!
來到元越澤身前,石青璇站定,為他擦去嘴角的鮮血後,轉而望向不遠處的石之軒。
漫天雨粉,層層飄舞,降往大地,這一片空間彷彿融化成幻境般天地,水霧把大地,青草,林木,水潭完全覆沒!模糊了物與物,人與人間的分野,愈顯得三人之間氣氛的悽清冷美。
石之軒突然仰天唱道:“大風捲兮,林木為摧,意苦若死,招憩不來。百歲如流,富貴冷灰,大道日往,苦為雄才。壯士拂劍,浩然彌哀,蕭蕭落葉,漏雨蒼苔。”
歌聲疲憊嘶啞、情深悲慨,彷似畢生飄蕩,孤獨賣藝於街頭的歌者,又若浪跡天涯無有著落的浪子,歷經千山萬水,心疲力累的回到最後歸宿之地,唱出懺情的悲歌,而歲月已滌盡他曾一度擁有的光輝。
石青璇猛地抓向一副失魂落魄模樣的元越澤無力的大手,卻沒有說半句話,花容轉白,美目一瞬不瞬地盯著雨霧迷茫中,彷彿欲乘風而去的石之軒。
“空潭瀝春,古鏡照神,體素儲潔,乘月返真。載瞻星辰,載歌幽人,流水今日,明月前身。”
歌聲再轉,石青璇嬌軀微顫,心中暗歎,不論才情武功,石之軒肯定是魔門第一人,沒有人能越他。若非與孃親苦戀,大有機會振興魔門,主宰中土。
透過雨絲,石之軒雙眼直勾勾地瞧著石青璇,雙目射出心若粉碎的悲傷神色,彷彿是在問石青璇,又彷彿是在自言自語地輕聲道:“秀心是怎樣死的?她死前可說過什麼?”
石青璇軟弱地靠在如死屍般全身冰冷,閉目仰面朝天的元越澤身側,垂咬著下唇,好一會櫻唇輕吐道:“娘到死前一刻仍沒有半句怪責你的話,她……”
接著淚水淌流,再說不出話來。
石之軒全身抖顫,本是不可一世的魔道霸主卻似無法依賴一己的力量立穩,前後搖晃,雙目射出悔疚交集的神色。突然又開口高歌,變得荒涼悲壯,彷似旅者在荒漠不毛之地,失去一切希望後,如蠶吐絲的獻上命運終結的悲曲:“三十年來尋刀劍,幾回落葉又抽枝。自從一見桃花後,直至如今更不疑。”
雨越來越大。
石之軒又搖頭晃腦地吟道:“冰雪佳人貌最奇,常將玉笛向人吹。曲中無限花心動,獨許東君第一枝。秀心啊!還記得當年我問你‘天下無心外之物,如此花樹在深山中自開自落,於我心亦何相關?’你答我道:‘你未看此花時,此花與汝心同歸於寂;你來看此花時,則此花顏色一時明白起來,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你一直明白,我一直不明白。現在你已抵無憂患的淨土,我石之軒仍在人間世的苦海浮沉上,是否我必須為自己的愚蠢付出的代價?”
“哈哈哈!”
一陣比厲鬼泣血還要恐怖的笑聲從元越澤口中出,說不出的愁苦與悽慘。
雨點被震得四處亂飛。
元越澤左手拄劍,右手按在臉上,仰天長笑。
石青璇不知所措地望向他。
“三十年來無孔竅,幾回得眼還迷照。一見桃花不疑了。呈法要,無絃琴上單于調。摘葉尋枝虛半老,看花特地重年少。今後水雲人慾曉。非玄妙,邪王合被桃花笑。”
元越澤長劍橫到頸後,雙臂往上一搭,邊吟邊離去。
極具諷刺的詞意與口吻,聽在石之軒耳中,卻毫無反應,他依舊如雕像般站在原地呢喃不休。
石青璇略一遲疑,追著元越澤的方向去了。
兩人走了不下二十里路後,雨已經停了,石青璇面色複雜地道:“你究竟遇到了什麼事,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是他先和你動手的嗎?”
元越澤搖了搖頭,淡然道:“我此行目的就是來殺他,你救了他一命。”
石青璇身形一頓,好半晌才愕然道:“殺……他?”
元越澤麻木道:“玉妍死了,就是他害的。”
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