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御醫小心抬眸,只見他神色並無異常,當下便心頭大松,福身後向外退去,“臣遵旨。”
“微臣遵旨。”眾人見狀,方反應過來,唯恐不及朝著景夜宮外走去。
榻上,施婕妤兩手握著陶心的手腕不肯鬆開,五指,在她腕上勒出幾道明顯的紅痕。透過指縫,隱約可見那凍人的寒氣在冒出,陶心一邊安慰,一邊示意丫鬟給她搓揉著四肢,“娘娘,您不要怕,會好的,一定會好的。”
“陶心,你不用騙我了,”施婕妤搖著頭,秀麗的眉角,已經凍上冰霜,大滴大滴融化後的水珠凝結在眼瞼上,痛苦不堪,“我好冷,好冷啊。”
孤夜孑走入殿中,入目的,便是那些亂作一團的宮人,大桶的水被搬入殿中,氤氳的水汽,將空澈的內殿隱去一半,視眼朦朧,施婕妤兩手哆嗦著環起雙肩,她費力地抬起眼簾,迷霧間,只看見皇帝站在不遠處。
“皇上——”她聲音一下尖銳,邊上的宮人逐一行禮,齊壓壓跪滿了一地。
“出去。”孤夜孑並不上前,那不近不遠的距離,一下將二人隔閡開,彷彿天地之別。
陶心不放心地睬了女子一眼,施婕妤兩手從她身上鬆開,溢滿淚光的雙目,定在了孤夜孑的身上。她暗自擔憂,最終,還是尾隨在眾人身後,走了出去。
皇帝站在原地,先前的朦朧,在突然空寂的殿內一下就變得清晰起來,施婕妤靠在床架上,她奄奄一息,失去了熱源,全身更加冰凍的厲害,“皇上——”她眼睛輕閉,蒼白的菱唇哆嗦了幾下後,釋然輕啟,“陶心說您不會過來,臣妾不信。”
孤夜孑負手在身後,他居高望著女子的滿面悽楚,那曾經給過自己暫時安靜的地方,如今,身處其境,為何會這般壓抑,“朕不會不過來。”
施婕妤面色欣喜,原先灰敗的眸子在瞬間變得熠熠生輝,充滿生機,“皇上——”
孤夜孑那雙琥珀色的瞳仁始終定在女子的身上,白色的紗幔飄落起來,兜轉幾許後,矇住她希冀的雙目,“當初,李嫣走的時候,朕給她了個不清不楚,如今,朕過來一趟,就是要從你身上問個明明白白。”
李嫣!
施婕妤如遭雷擊,原先挺起的上半身在反應不及之時,重重靠在了堅硬的牆壁上。痛,在猝不及防間席捲而來,她杏目圓睜,凝聚在眼角的淚水霍然滴落,滾燙的刺下來,“李嫣……”
那個讓她唯一愧疚的名字,怎麼可以……從他的嘴中這般說出來?施婕妤半句話都說不出口,只是一個勁的搖著腦袋,皇帝冷眼相對,她舉目望去,卻只看到冷冰冰的一片,那抹熟悉的身影,再也抓不住,握不牢,“李嫣……”她咬著下唇,莫不是,皇帝已經知曉了當年的事?她不敢肯定,更不敢輕易承認,“她是臣妾當年在浣紗宮內的……一個朋友。”
孤夜孑看著她低下頭去,提醒道,“朕當年問過,當時的回答,朕還記憶猶新,你說你舉目無親,並無朋友。”
施婕妤用力的喘息,她找不到別的理由去隱瞞下去,“她……她說後宮內不適合……”
“好了,”皇帝一擺手,心頭,浮上幾分不耐,“朕要你一句話,當年的那枚玉扳指,可是她給你的?”
冷冽的語氣,讓她不得不抬起頭來,施婕妤面色無光,散下的墨髮垂在胸前,幾縷,掛在肩頭。皇帝的心中已經認定,她藏掖了這麼多年的事嗎,如今,更是無力再去隱瞞。她身子靠回床架上,美目渙散,視線掉落在了地上,“……是。”
一字落定,她不堪的闔上雙目,心頭大痛,好像有一種東西在悄然遠去……
孤夜孑並未表現出絲毫情緒,狹長的鳳目望向窗外,他輕嘆一聲,“我說過,一輩子會對你好。”
榻上女子用衣袖擦拭著淚水,她面露欣慰,哽咽說道,“這是臣妾的福分。”
皇帝輕笑,那明朗的眸子,落回到她身上,嘴角勾勒出的弧度,更是極盡諷刺,“先前,朕為了瞞住李美人一事,不惜將宮內關於你名字的名冊全部毀去。鳳瀲宮內,為了不讓皇后查知你的身份,朕更派人將那欲要告密的丫鬟殘殺在殿內,只為了給她一個警告,很多的事,朕只知道一昧偏袒,福分?哼——”他不免冷笑,“這麼多年來,你隱藏的倒是極深。”
“皇上……”施婕妤痛哭出聲,病痛折磨算不得什麼,可是如今,他的話雖然不是絕情之極,卻無異於在她心頭剜肉一樣的感覺,“皇上,您不信臣妾了麼?”
“朕不再信!”男子絲毫不作考慮,話語,斬釘截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