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吧?他是在暗示我微服出行嗎?
彷彿為了確認劉協的猜想,郭嘉很快又補充道:“我已經備好了衣物和兩匹馬,咱們偷偷溜出去,入夜之前趕回來就是。”他絮絮叨叨地說著,從出玩的路線到如何躲避許都城的巡邏兵都計劃得很周詳,似乎很享受這謀劃的過程。
劉協有一種非常熟悉的感覺,依稀覺得坐在面前的不是最兇惡的敵人郭嘉,而是司馬懿。以前在河內的時候,司馬懿也經常攛掇他偷偷跑出去玩。
可是,為什麼?從曹氏角度來看,皇帝只要老老實實地待在宮裡就好了。可現在郭嘉為什麼要勸說自己微服出遊呢?看到劉協有些猶豫,郭嘉把杯中酒一飲而盡,站起身來向劉協伸出手:“來吧,反正你不是皇帝。”
聽到這句話,劉協猶如五雷轟頂,幾乎駭得要跳起來。好在郭嘉又繼續說道:“我也不是軍師祭酒。只限在今天,咱們是兩個偷懶怠工的小吏,要揹著曹掾長官出去踏青,享受一天的自由自在。這不是陛下你一直想要的麼?”
郭嘉雙眸閃閃發亮,笑得活像是一個惡作劇即將得逞的小男孩。
【2】
孔融正趴在案几上奮筆疾書,一抬頭看到趙彥過來,樂呵呵地說道:“彥威啊,你來得正好。我剛寫完一篇《白虎通義》的議論,你給來品鑑品鑑。”
趙彥接過去略讀了讀,恭維了一番。孔融得意地晃了晃腦袋,說這次許下聚議,憑這一篇就能震懾群儒,打通漢初以來的文脈。趙彥附和幾句,然後說:“孔少府,我想離開許都幾天。”
“嗯?去哪裡?”孔融停住了手中的筆,神情有些詫異。
“幷州那邊有幾位隱居的大儒,地位不低。我想如果只是書信召集,未免有失誠意,不如派使者去登門延請,方顯朝廷看重。”
“也有道理……不過眼下袁曹即將開戰,幷州那邊可不太平啊。”
“經學千古事,豈是刀兵所能阻撓的。”
聽到趙彥這擲地有聲的回答,孔融哈哈大笑,連連稱好:“彥威你能有這種心思,真是難得,我沒看錯你。一會兒我就去找趙溫和荀彧,請個專使符傳來。你帶上那個,辦事也方便些。”
孔融說到做到,不一會兒工夫,就拿回來一塊木質方形符節,上頭刻著“奉詔徵辟”四個篆字,另外一端則是七星和貔貅紋,說明這枚符節是朝廷和司空府聯合簽發,效力非同一般。
孔融把符節扔給趙彥,問他什麼時候走。趙彥回答說馬上,孔融叮囑了幾句早去早回,然後把他那一篇曠世之作收了最後一筆,捲成一冊,拿絲繩捆好,喚來一個小書吏。
“去把它抄錄五份,一份送給陛下,一份送給荀令君,兩份存起來。”
“還有一份呢?”小書吏緊張地問。
孔融道:“當然是送到荊州禰衡那裡。這其中的妙處,除了楊德祖,可是隻有他能瞭解呢。”交代完之後,這位名士拍了拍手,轉到後屋去取出一樽獸頭酒壺,自斟自酌起來,沒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麼——或許是什麼都沒想。
趙彥揣著符節離開孔府,他的坐騎就拴在門口。這是一匹健壯的軍馬,鞍韉齊全,屁股上還打著烙印。
本來馬匹是許都重要的戰略物資,被嚴厲管制,趙彥這種級別的官員,根本不可能弄到。這一匹馬,是好朋友陳群出面借給他用的。董承死後,陳群認為郭嘉越來越肆無忌憚,必須要有所控制才行。他借馬給趙彥,是希望他去幷州考察一下當地大族,看是否有合適的人才可以徵辟入司空府,稍微制衡一下郭嘉。
當然,他絕不會承認是出於關心朋友。
趙彥跨上馬,輕抖韁繩,心事重重地朝著城門跑去。憑著那枚符節,城門令沒有多做攔阻,略做檢查便放行了。趙彥一刻也沒停留,揚鞭一抽,朝著北方賓士而去。
此時許都周邊仍為白茫茫的積雪所覆蓋,可迎面吹來的風中已能感受到微弱的春意。到了這個季節,只消幾天工夫,這些殘雪便會消融成水,滲入泥土之中,滋養著土地中的種子與土地上的人們。諷刺的是,在這生機即將回歸的時令,一場即將奪取無數性命的大戰也在醞釀著。
如果是早幾年的趙彥,一定會對眼前的景色大為感慨,說不定還會即興吟誦一首詩出來。可是現在的他,已顧不得駐足觀望。他此行的真正目的,不是那些隱居的名儒,也不是大族的名士,而是溫縣司馬家。
從禁宮裡找到的那截殘布,已經確認是來自於溫縣的織工。而且從唐姬的話中也能判斷出,郭嘉也對這個司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