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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部分

內居民管束不甚嚴格,所有人都可以隨意在城中走動,如果配發了令牌,甚至可以接近核心區域,只要在宵禁閉城前趕回來就可以。於是三人決定分頭行動,各自去打聽。

任紅昌和曹丕一起離開館驛,打著外出去買粉餅頭飾的旗號。而劉平則留在館驛的公區,這裡聚集了不少人,高談闊論,註疏經卷什麼的。劉平根本不需要走動,立刻就有幾位儒生過來打招呼,為首的兩人一個叫盧毓,一個叫柳毅,向他笑嘻嘻地打聽野民講古之事。

劉平牢記自己是個狂士,模仿著孔融的樣子,對他們愛答不理,反而更引起這些人的興趣,紛紛圍攏過來,與他談論所謂“有教無類”的話題。有人贊同劉平的做法,野民也需要教化,卻也有人反對,說孔門弟子,都是有姓氏的名門,一個賤民都無,然後這個話題變成了門閥大議論,參與的人越來越多。

幾番交談之下,劉平發現,這些年輕人言談之間,都帶著淡淡的傲氣,對教化野民也持輕蔑態度。旁敲側擊之下,他才知道,他們各自背後都有大族的背景。比如那個叫盧毓的傢伙,是涿郡盧氏出身,是盧植的兒子;那個冒冒失失叫柳毅的人,是河東柳家的。其他郡望諸如陳郡謝氏、清河張氏、高密鄧氏、太原王氏等等,無不是在當地赫赫有名的門閥士族。看來袁紹將各地士族子弟籠絡在鄴城,又把他們的私兵驅趕到官渡,這兩手棋,可是包藏了不少心思。

劉平也給自己編造了一個籍貫——弘農劉氏。這個家族號稱漢室遠親,其實早出了五服,毫不顯赫。果然他一說出口,立刻就有人面露不屑,說了一句:“又是一個村夫!”

劉平一看,說話的是一位錦袍貴公子,周圍簇擁了一群幫閒。他一發話,盧、柳等人立刻站開幾步。他心裡有了計較,眯起眼睛雙手虛空一拜:“我弘農劉氏的始祖乃桓帝時的司徒劉崎,先祖乃是高祖的兄長——代王劉喜,地道的漢室宗親。敢問這位公子,漢室子弟在你心目中,乃是村夫否?”

那貴公子沒料到他反應這麼犀利,一時間有些不自在,反唇相譏:“漢室支脈可多了,一看你就是住在窮鄉僻壤,仗著那點遺澤出來招搖的可憐蟲!”劉平踏步向前,咄咄逼人:“高祖起於沛郡,光武生於濟陽,敢問他二人所住,也系窮鄉僻壤否?”

面對這有點無賴的質疑,貴公子張了張嘴,正要回答。這時劉平又抬起手指,大剌剌地指著他,問出了第三句:“弘農除我劉氏之外,尚有楊氏。封爵拜相,四世三公,乘朱輪者十人,敢問楊氏也是窮鄉僻壤之村夫否?”

這一個問題接一個問題砸下來,貴公子總覺得哪裡不對,可對方根本不給他回答的餘裕。劉平知道,論辯之道,勝在氣勢,只要連續不斷地提問,不留應答間隙,便可勝得大半。他居高臨下,又是數個質疑出口,一個比一個刁鑽,一個比一個誅心,直斥對方是一個蔑視皇權、踐踏儒學、虐民寡德的罪人。

那貴公子哪知道一句無心嘲諷,居然被別有用心地引申到了這地步,氣得臉色發青,手指指著劉平發顫,說不出話來。劉平眼睛一瞪:“果然心虛,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好你個狂生!你等著吧!”貴公子知道自己在口舌上討不到便宜,一拂袍袖,轉身走掉,他身邊一群人也跟著出去,剩下劉平站在原地,氣定神閒。

“劉兄,你可真是太厲害了!”柳毅抓住他肩膀,激動地嚷道。劉平道:“我只是見他欺人太甚,略施薄懲罷了。”這屋子裡剩下的人哄地都笑起來,對他的態度親熱了不少。劉平一向謙遜內斂,如今卻要扮成一個跋扈自傲之人,剛才藉著那些狂放的言語,內心壓抑一洩而出,備感輕鬆。

盧毓告訴劉平,轉身離開的那個傢伙叫審榮,是審配的侄子,出身冀州魏郡,平時高傲得不得了,冀州人都圍著他轉。柳毅插嘴道:“冀州人總覺得他們高我們幷州人一等,不過幷州又比青州、兗州的強點,最慘的就是老盧這些從幽州來的,總被奚落為公孫餘孽——這館驛裡還有幾個兗州、徐州甚至司隸計程車子,但零零散散,抱不成團。”

劉平暗暗點頭。他剛才就隱隱注意到了這個隔閡,故意挑事,正好可以拉攏這批非冀州計程車子。

“那個叫審榮的,一貫這麼囂張?”

盧毓一臉不爽:“哼,還不是因為他叔父故意壓制我們。劉兄你知道麼?審配連我們的隨身僕役都要限制,最多隻能有十人,還不許隨意出城,這成什麼話。”劉平這才知道,為何自己公然帶著侍妾和侍童入內,卻沒人說什麼。原來這些世家子弟帶的更多,在他們眼裡,十個僕役都嫌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