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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鬱。高中畢業後,齊耶夫到郊外大集體性質的磚廠幹活,每當他週末回家,齊如雲見兒子不僅滿手的老繭和血泡,而且常常鼻青臉腫的,就明白齊耶夫因為身世的緣故,在外面又捱了欺負了。齊如雲不能化做齊耶夫身上的一雙翅膀,每時每刻護著他,只能暗自垂淚。*結束後,身體虛弱的齊如雲病休回家。又過了兩年,齊如雲所在的廠子落實政策,分給她家一個就業指標,這樣,齊耶夫離開磚廠,返城進啤酒廠當上了工人。不過,他每月只能拿回半個月的工資,他常偷啤酒喝,三番五次地挨罰,如果不是礙於他的血統,覺得一個不知身生之父是誰的人身世悽惶,早把他開除了。

齊耶夫到了結婚的年齡,可給他介紹十個物件,有九個總會因為他的血統而嚇跑。另一個敢與他相處的,最終也會被他身上的酒味嚇跑。這樣,齊耶夫在醉生夢死中很快就成了大齡青年。如果不遇見丟丟,齊耶夫會淪落為一個未老先衰的酒鬼。

丟丟比齊耶夫小七歲,認識齊耶夫時,她對男人已經心灰意冷。有一天,她聽說了齊如雲的故事。這個能在起舞時受孕的女人,令她神往。她專程拜訪了齊如雲,與齊耶夫一見鍾情。丟丟嫁過來時,這兒已經叫“老八雜”了。

第二章:水果鋪

在丟丟眼裡,煙鋪、酒鋪、調味鋪、飯鋪、糧油鋪、熟食鋪、電器修理鋪、藥鋪、理髮鋪等,都不適宜女人開。這樣的鋪子氣息濁,會把女人的脾性薰染壞了。相反,燈飾鋪、裁縫鋪、瓷器鋪、蔬菜鋪、鮮花鋪、水果鋪卻是為女人而生的,能養女人的氣。她到老八雜的第二年,剛生下齊小毛,齊如雲就去世了。在皇山火葬場第二告別室,丟丟掀開白色的蒙屍布,告別婆婆。齊如雲身上,是她當年跳舞時穿的蛋青色連衣裙,那場舞會之後,她將其收起,藏入箱底。當年濺在裙襬上的那星星點點的處女的血跡,雖然經過了近半個世紀時光的敲擊,已經暗淡如一片陳舊的花椒,但它們仍然散發出辛辣的氣味,催下了丟丟心底的淚水。那條曾經穿著合體的連衣裙,對踏上歸途的齊如雲說是太肥大了,齊如雲就像一捆套在布袋中的凍僵的蔥。丟丟撩起裙襬,最後撫摩了一下婆婆的腿。齊如雲在世時,從不在意對臉的保養,對於腿卻是百般呵護。她每日要用溼毛巾擦淨腿,塗上潤膚油。所以她走的時候,雙腿還是那麼潤白,就像兩杆透明的蠟燭。齊如雲就帶著這對蠟燭,去另一個世界做晚禱了。

丟丟成了半月樓的新主人後,就把工作辭了,一邊在家帶孩子,一邊開起了水果鋪。那個地窖,儲存瓜果梨桃比儲存蔬菜還要神奇。你秋天時放進去一筐蘋果,春天時將其取出,它們的臉依然紅撲撲的,汁液飽滿。像草莓、香蕉這種難伺候的水果,藏入窖中,一週後,草莓看上去仍舊嬌滴滴的,香蕉皮也不會生黑斑,依然如月芽般明媚。

丟丟一家住在樓上,樓下帶廊柱的大間被改造成了水果鋪。丟丟請了個木匠,在東窗前由南向北做了一個實木水果架:四條粗壯的木方子呈八字形,對稱著支撐起一塊離地約七十公分的樟子松木板,有八公分厚,一米多寬,四米多長。木板沒有上色,也沒有塗清漆,只是用刨子推得光溜溜的,既透著妖嬈的花紋,又透出好聞的木香氣。丟丟的水果鋪不像別人家的那樣,用紙箱來盛水果,很不講究地一字形排開。她盛水果的容器,都是精心購置的。元寶形和菱形的檸檬色竹筐、橢圓和馬蹄形的紅柳籃、青花的深口瓷盆、淺口的蛋青色瓷盤,高低錯落地擺在水果架上,看似漫不經心,卻有著渾然天成的美感。那塊木板就好像月亮上的泥土,生長出了帶有天堂色澤的水果。你看吧,高處的竹筐裡裝著蘋果、李子和黃杏,低處的瓷盆裡盛的是櫻桃或草莓。至於那淺口的瓷盤,它通常盛著楊梅或野生的黑加侖。而紫色的葡萄和金黃的香蕉,常常是斜斜地掛在蘋果籃或鴨梨籃的一角。葡萄像是籃子垂下的一綹彎曲的劉海,透出俏皮;香蕉則像籃子盤著的金髮,一派富貴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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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分 起舞(6)

丟丟的水果鋪從早開到晚,她說水果本來夠亮堂的了,所以把鋪子的燈調換成一盞低垂的羊皮燈,那朦朧而溫柔的光影宛如夕陽,使水果鋪在夜晚更加的楚楚動人。老八雜的人,沒有不喜歡這座水果鋪的。茶餘飯後,他們聚在一起,東湊一句,西湊一句,為它編了一首歌謠。

正月正,吃蘋果,吃了蘋果保平安。

二月二,啃鴨梨,啃了鴨梨不咳嗽。

三月三,吃山楂,吃了山楂脾胃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