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一會,花廳中,明燈下,玉階前,一人負手閒步自那夜色深處漸行漸近,一身清冷白衣,若淡淡月華穿透重雲,在深沉無邊的暗夜中落下極不真實的幻影,其後另有一人黑衣老嬤嬤,沉默如前人的影子,步履無聲,相隨而行。
乍見那人,一股強烈的不安從花廳中服侍李凝絡的丫鬟心頭陡然升起,隨面她輕緩的坐下,那黑衣老嬤嬤也垂手順目的立在一旁。
李凝絡緩步花廳,風雨落於身後,在天地間形成一道細密的幕簾,不時反射出點點輕微的光芒。清冷的眸子微微一抬,她含笑掃視過去,那笑溫雅,卻遮不住眼底透心的冷,看向桌案上時,眼中射出一絲熾烈的光芒。
“夜雨天寒,夫人該當心自己的身子,如果傷了身子,主上怪罪下來,奴才們擔待不起?”
李凝絡看著她,一聲輕笑:“這個和你們無關,我也是想出來透口氣。”
她仰起頭,微微細起眼眸,似乎在欣賞高懸於一旁青銅雙耳燈上精美的龍鳳呈祥花紋,削薄的唇角帶出一彎高傲的淺弧:“你們就退後一點吧,我自己用膳。”聲音如一道清幽的山泉,琮琮流淌於冰冷的雨夜,彷彿將黑暗也悄然融化。
“是!”
女僕都紛紛退後了一些,只有那個黑衣老嬤嬤未曾移動分毫。
深夜中一道明閃劃下,金蛇般的電光裂開濃重的黑雲,照得殿中一片慘白,照出蒼穹下一座沉寂已久的宮殿,幽密的花木,高聳的樓臺。
悶雷滾滾接踵而來,驟雨凌亂,隨風狂舞,無情地抽打在廊柱、宮門之上。電閃雷鳴,激得人心底殺意橫生,李凝絡死盯著食盒,突然縱身揮掌,像是不留意一般將食盒打翻。
一切都在眨眼之間,李凝絡的玉腕尚未離開桌面,唇角淡笑如舊。黑衣老嬤嬤仍側立於她身後,神色安靜,幾縷灰白長髮以輕柔的姿態在冷風中翻曳。
燈下深沉的雨夜,彷彿無邊無盡,外面雨聲更加的急促。
這才這時,一個輕微的聲音響起。
“吱吱吱——”
“嗖”的一聲,不知道從什麼角落竟然竄出一聲拳頭大小的小灰鼠,扭動著身子,“吱吱”叫著沿著牆角跑到李凝絡用膳的桌案前。
“啊!這時什麼東西,快來人!”一聲驚呼之下,李凝絡花容失色,忙不迭的往後跑去,腳下一個趔趄,險些摔倒。
外圍的丫鬟僕從大驚失色,慌忙大步跑來,一個小丫鬟一手攙扶住趔趄的李凝絡。
李凝絡心中大怒,順手給了她一巴掌。那小丫鬟被這一巴掌打的莫名其妙,微微一愣之間,李凝絡已經恢復了常態,緊緊皺著眉頭,一隻手還在不停的撫摸狂跳的心臟。
“快,快給我趕走那個醜陋的東西!”李凝絡歇斯底里的尖叫道。
黑衣老嬤嬤自始至終連眼角都不曾有一動,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方發生的一切,慢步走向李凝絡身邊。
一群僕人驚恐的跑到桌案前,還沒來得及動手,就發現一個灰不溜秋的小老鼠已經趴在地上不斷地蹬爪了,老鼠嘴上還有著星星點點的白色沫體。
“到底是什麼東西?”
“啟稟夫人,是一隻小老鼠,不知道從哪裡跑來的,好像已經死了。”
“宮中怎麼會有死老鼠?到底怎麼回事?”李凝絡眼底融有一絲淺淡的狠芒,慢慢理順了她的凌亂的髮絲,似有溫潤一笑,隨著眸心的收縮那笑驟作冰刃,轉身間衣袖一拂,捲起冷雨片片。
“這,這,這是有毒!”一個有些見識的僕從帶著無比驚恐,發出了一聲振聾發聵的尖呼,她的聲音已經打顫了。
“毒?怎麼會有毒?”
“毒?那甜點有毒?”
無數的人心頭埋下一種沉重的思緒。負責李凝絡膳食的女官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渾身顫慄,竟然口不能言。渾身頓時如墜冰窖,只覺心頭氣血亂竄,似有千把利刃直戳進來,生生扎透血肉,迅速化作萬層冰刀,將每一絲神經割裂凌遲。從未嘗過的痛楚,隨那一道道質疑的目光寒意越來越重,幾乎連呼吸都要封凍,最後軟癱在地。
大家各司其職,一旦哪個環節出現了問題,那麼就有那個女官負責,現在膳食除了問題,而且還不是小問題,女官的恐懼可以想象是多麼的眼中,對一個國公夫人下毒,這種罪名可不是她能擔當的。
李凝絡仰面閉目,深吸一口氣,竭力抑制著心中翻騰的情緒,稍後睜開眼睛,眼底鋒銳已然褪去,唯餘深潭樣的墨色。冷冷道:“還不將她給我押下去,暫且留她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