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薛大人竟也有如此心煩意亂一天?”一道陰沉的揶揄聲從旁傳來。
薛御郎循聲望去,三皇子李顯從宮門處走出,嘴角掛著一抹嘲弄的弧度。
薛御郎看了一眼四周投來好奇目光的守衛,朝李顯點頭示意,兩人走到宮城的一角,勾起一邊的嘴角笑道,“三殿下無事不來尋薛某,不知今日又是吹的哪陣風,居然令三殿下親自出宮相見。”
李顯冷笑道,“薛御郎,明人不說暗話。當初本殿下無意爭奪太子之位,是你教我男兒不爭權奪利不得以生存與帝皇之家。如今太子哥哥終於被扳倒,你卻要抽身離開,薛御郎,你未免也太不將我李顯放在眼裡了。”
薛御郎轉頭看向李顯,昔日那話語不多的靜懿皇子,在歲月與權力的洗禮下褪色了青澀單純,成長為更甚自己的野心謀略家。
“三殿下,”薛御郎道,“該教不該教的,你都已經學會,更是青出於藍勝於藍,薛某再無東西可以教殿下。”
見薛御郎邁步就走,李顯站在原地冷冷起笑,“笑話!薛御郎,你一手布的局害死我太子哥哥,如今想就這樣一走了之嗎?”
薛御郎腳下一頓,微微回頭瞟向身後皇子,靜默半晌後才提醒,“三殿下,在這皇宮之內,若無殿上示意,薛某……怎敢謀算太子?”
李顯大驚失色,臉色瞬間煞白。望著薛御郎遠去的背影,置於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暗下心道,好不容易走到今天這一步,無論如何,也不能半途而廢……
薛御郎回府後直接去到書房,將所有的事情分別記在了兩個本子上,裡面包括了天后的野心,為爭帝而佈下的局,在這場局中,每個人所處的位置,都記載的十分清楚。
等將這些全部寫完後,薛御郎將下冊埋在了後院的槐樹下,懷中揣著上冊獨自前往狄府。
當薛御郎將薄薄的小冊子交到狄仁傑手上時,狄仁傑翻開快速閱讀了一遍,隨即大驚道,“你所寫之事均是屬實?”
薛御郎淡笑點頭,“並無半句虛言。”
狄仁傑將薛御郎請進書房,關上房門低聲問道,“為何要將此物交與我?”
薛御郎嘆道,“朝中比你狄仁傑可信之人大有人在,可對賀蘭敏之之心,我唯獨信你一人。”沉吟片刻後,道,“倘若我無法回來,此物便是救賀蘭敏之與水火的保命符。”
狄仁傑見他話意似在交待身後事,不禁問道。“難道薛大人已有不好預感?”
薛御郎笑著搖頭,“我決意去南麓幫賀蘭敏之。他隻身前往攻打地宮,可知地宮右使鬼僕並非尋常人物,一般的人,根本奈何他不得。”
狄仁傑心中微有吃驚,面上卻不動聲色。踱步來回走了半晌後,問道,“你,確定要去南麓?”
薛御郎頷首道,“是。”感覺到狄仁傑眼中的懷疑,不由得自嘲般笑道,“說到底,我比你更懷疑自己,對賀蘭敏之的感情是不是真深到如此地步?只可惜,我無法回答你。因為我也很迷惘。不過,我不想他受到任何傷害。”閉了閉眼,再度睜開時,眼中蓄滿落寞,“我為天后娘娘做了許多,而對賀蘭敏之的改變,是我從未想到過的。若沒有他,此刻我也不必被這些事情惹得心煩意亂。”
“若無這些事情,”狄仁傑將冊子放置桌上,狹長的魅眼滑過一絲光亮,“你又如何嘗到情愛惱人的滋味?你要去南麓,我不勸你。地宮並不易攻打,或者正是意識到這一點,敏之才會自動請纓前去。”
薛御郎聞言驚起,錯愕道,“你是說,賀蘭敏之不過是以此事為藉口,而……”
“不,”狄仁傑微笑道,“這只是我的猜測罷了。若敏之真是這般逃避之人,也只能說,是狄某看錯他了。”
“狄仁傑!”薛御郎一步上前揪住狄仁傑的衣襟,怒道,“你居然說這種話!敏之為何要逃?是因為皇宮給他太多的束縛,而你從未盡心盡力保護過他。現在當他受不住而逃開時,你非但不去救他,反而說這等話,敏之真是錯看你了!”
狄仁傑輕撥開薛御郎的手,慢條斯理地整理好衣袍,“你既然都無法肯定自己對敏之的心,又為何這般激動?他是死是活與你何干?”
薛御郎被狄仁傑一語堵得啞口無言,想起今日來也本不是與他爭吵的,只得拂袖離去。
等薛御郎走遠後,狄仁傑原本輕鬆含笑的眸子瞬間沉了下來,轉身走到桌前看著那本冊子,翻開將其中的幾句抄在一張紙上收入懷中,然後找了一錦緞將冊子包好藏到桌子底處,等一切弄妥當後,才走出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