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頭上那長條麻石,發出清脆的響聲。黃紹竑剛一登岸,李宗仁便過去親切地拉著他的手,問道:
“季寬,一路上順風吧?”
“唉!”黃紹竑喘了口粗氣,搖了搖頭,說道:“身體有些不適,戰艦的速度太快了!”他用手撫著額頭,顯出長途跋涉後的睏倦。
“健生。”李宗仁忙吩咐白崇禧道,“你陪季寬先回去休息吧,省長公署已經騰出來了,可作下榻之處,別事明日再議。”
“好。”白崇禧點了點頭,遂和黃紹竑分乘兩抬輕巧小轎,往城中去了。俞作柏命令部隊,護衛黃、白入城。
到得省長公署,在客廳坐下,隨從獻上茶來,黃紹竑即揮退左右,問白崇禧道:
“你和李德鄰打急電要我從梧州趕來,到底為了何事?”
白崇禧見黃紹竑此時精神抖擻,知黃在碼頭上說“身體不適”,顯然是裝出來的,目的是為了支開李宗仁,以便先與他密談,白崇禧皺著眉頭,想摸清楚俞作柏到底和黃紹竑說了些什麼,便先來了個打草探蛇:
“健侯不是都跟你講清楚了嗎!”
黃紹竑蛾見白崇禧一腳把“球”踢了過來,便不再轉彎抹角,單刀直入地說道:
“健侯勸我對李德鄰下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收編定桂軍!”
“你打算怎麼辦?”白崇禧兩眼逼視著黃紹竑問道。
“想先聽聽你的高見!”黃紹竑呷了一口茶,又把“球”踢給了白崇禧。
白崇禧見黃紹竑態度暖昧,便勃然而起,慷慨直言:“健侯之言,荒謬絕倫!”說罷,他在客廳上急促地踱了幾步,又走到黃紹竑面前,心情異常激動地說道,“洪、楊①之敗,實非曾、左②之功,而由於內部分裂,自毀長城,往事匪遙,可為殷鑑!”
①即洪秀全、楊秀清。
②即曾國藩、左宗棠。
黃紹竑沉默不語,用手不斷地捋著鬍鬚,那雙冷峻的眼睛,象兩隻透著森森寒氣的古井,令人感到幽深莫測。白崇禧見黃紹竑不動聲色,氣得直衝著他的頂頭上司質問道:
“總指揮,你這次來南寧,難道是為了重演陳橋兵變,黃袍加身的故技嗎?”
黃紹竑並不回答白崇禧的質問,沉默了好久,才慢慢地說道:
“我們先去訪一訪李德鄰再說吧!”
從處理李石愚和俞作柏兩團衝突的行動來看,李宗仁胸懷坦蕩,絕無分裂吞併之意,黃紹竑要去訪問李宗仁,無非是要摸清對方的底細,然後再作決定,因此,白崇禧也極願意此時陪黃紹竑去見李宗仁,以便共同說服黃紹竑,修補“定桂”、“討賊”兩軍出現的裂痕。為了不驚動兩軍部屬,白崇禧密囑副官著人將那兩乘小轎悄悄抬到後門等候,他和黃紹竑都換了便裝,秘密從省長公署後門上了小轎,也不帶隨從警衛,徑直往李宗仁的司令部走去。到了門前,他們下了轎子,哨兵是認得白崇禧的,便立正致了特槍禮,司令部的值星官正要走進去通報,白崇禧卻一揮手,制止了他。黃、白二人,直往裡走,快到李宗仁的辦公室時,忽聽得有人在說話,聲音有些沙啞,情緒卻非常衝動,白崇禧忙一把拉住了黃紹竑,站住聽裡邊到底在說些什麼。
“德公,自古以來,一國難容兩主,一山不存二虎,黃季寬此人,曾經咬過我們一口,他又是用卑鄙手段從上司馬曉軍那裡奪下人家的本錢,投奔德公後,又用卑鄙手段勾走了俞作柏和伍廷颺。俞作柏這人,野心勃勃,他串通夏威、伍廷颺、蔡振雲等人,大有使黃季寬黃袍加身之概。只有此時除掉黃紹竑,蛇無頭則不行,他的部下必不戰而投到德公麾下,如曠日持久,必身遭其害,望德公三思而後行之。”
白崇禧聽出,說話的正是是桂軍的團長李石愚,他聽了心中大吃一驚,暗叫不妙。黃紹竑不聽則可,一聽直怒得頦下的鬍鬚一根根豎直起來,他瞪著雙寒光遇人的眼睛,拉著白崇禧掉頭便要走。白崇禧心中雖然激憤,側還能冷靜,他知道如果此時放黃紹竑回去,也許過不了一個小時,南寧街頭便會槍炮連夭,滿地鮮血,死屍狼藉,沈鴻英坐在他的虎皮椅上發出狂笑。白崇禧緊緊地拉住黃紹竑,鄭重地把頭搖了搖,由於緊張和怒憤,他那平素白皙的面孔,一下漲得通紅。黃紹竑雖然聽俞作柏說過定桂軍的情況奮但尚不置可否,他覺得白崇禧的看法不乏深明大義,因此想親自前來和李宗仁面談,以期盡釋前嫌,繼續聯合作戰,待消滅共兩的敵人沈鴻英再開善後會議解決他和李宗仁及兩支軍隊的問題。
誰知一來到李宗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