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缺寫的那個字,沒有落在天空裡,而是落在大地上。
開天的目的是什麼?是闢地。
他要闢地。
……
……
極西荒原的天坑外,數百萬農奴,正在唐的帶領下新建家園,這裡雖然沒有常年不凍的溫泉,氣候比坑底要嚴寒的多,卻沒有任何人有怨言。
因為他們能夠看到更遠的地方,而不再永遠都是那堵冰冷陡峭的崖壁。他們能夠去到更遠的地方,他們能夠看到和自己一樣高的太陽。
今天的太陽有些怪異,特別明亮,光線很是刺眼,但雪也化的快了很多,或者明年這裡就會變成肥沃的土壤,收成應該很好,只是種慣了青稞,要種那種麥子,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種好。人們這樣想著。
但終究是開心的事情——在地面看到的太陽果然和地底下不一樣。這麼近,那麼熱——於是人們開心地歌唱起來,舞蹈起來。
從這裡向東兩千餘里,便到了大唐北疆的渭城。城外的荒原在那場大戰裡被血水浸泡了很長時間。那座由金帳王庭騎兵人頭堆成的高塔。早已腐壞不堪,今日被光明照耀,沒有得到淨化。反而蒸出了更多的血腥味與腐臭味,格外刺鼻,而留在血原上那些足跡構成的符線,也變得越發清晰。
天坑與渭城之間有條線,那是一道筆畫的開端。
這道筆畫,繼續向東南延伸,便到了西陵。
陳皮皮靜靜看著籠罩在光明裡的長安城,微微一笑,解下頭頂的神冕,帶著新教的十三門徒和山下的數萬新教信徒,緩緩坐了下來。
他們開始頌讀經文。
那是新教教典的最後一卷經文,是寧缺寫的,字句淺顯易懂,講述的意願與渴望又是那樣的直接,人們要走出幽暗的山谷,去到更廣闊的世界。
這道筆畫,最終落在爛柯寺。
瓦山裡滿山滿谷的石頭,忽然間盡數亮了起來。
這道橫貫大陸東西的筆畫,就是寧缺寫的那一撇。
……
……
還有道筆畫,沿著寧缺和桑桑生活了很多年的岷山,穿過殘缺的賀蘭城,直抵遙遠的極北寒域,收於那座雪峰裡。
斷崖上,餘簾抱著李慢慢,向長安城看了一眼。
這道橫貫大陸南北的筆畫,就是寧缺寫的那一捺。
……
……
兩道筆畫,交會於長安城。
長安城裡的人們,都已經走到街巷上,就像那年一樣,他們拿著菜刀與木棍,舉著硯臺與鎮紙,沉默地看著光明刺眼的天穹。
除了遙遠的西荒和有驚神陣庇護的長安城,其餘地方的人們根本睜不開眼睛,南方某個村莊裡,楊二喜閉著眼睛對著天空射著箭,汙言穢語不停罵著賊老天,南晉劍閣舊地,一名戴著孝的劍閣年輕弟子,閉著眼睛對天空沉默地刺出一劍。
新教已然盛行於人間,隨著陳皮皮的聲音從桃山峰頂傳到下方,以極快的速度傳遍了整個世界,無數人靜靜地頌讀著、祈禱著。
長安城外,觀主沉默不語。
他對寧缺說過,他深深地熱愛著這個世界,為此他不惜與整個世界為敵,然而,當他發現自己真的站在整個世界的對立面時,那種感覺並不是太好。
……
……
極西荒原深處,忽然響起一陣恐怖的聲響,農奴們怔怔地看著天坑底部出現的那道深不見底的深淵,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道深淵迅速地向東南方向蔓延。
深淵是大地的裂縫。
地面正在開裂。
那道裂縫瞬間來到渭城,將那滿是罪惡與血腥的原野吞噬。
那道裂縫直抵爛柯寺,最終入海。
同樣的裂縫,出現在岷山,直抵雪海寒域。
就像有人拿著一根樹枝,在沙地上寫字。
這是寧缺在寫字,他在寫符。
這是一道前所未有的大符。
這道大符只有簡單的兩筆。
這是一個最簡單、也最不簡單的字。
“人”。
……
……
觀主看著遙遠的西荒,看著遙遠的北域,看著寧缺簡單兩筆,便把整個世界切出兩道裂縫,沉默了很長時間。
然後他望向寧缺說道:“當年你在長安城裡寫出這個字的時候,我就對你說過,你的筆畫錯了……今天你錯的更離譜,連方位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