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妁一路半低著頭,其實她心裡多少是有些怕的。剛剛進門時她便聽到人說杜老爺與杜夫人也來了,想到過會兒要與他們同坐正堂,蘇妁便覺難安。之前在杜家小住時,杜老爺杜夫人待她也算熱忱,時不時陪她用飯聊家常,近乎是當自家孩子看待。故而自從杜晗昱死後,她便再也沒敢見杜家二老。其實尷尬的又何止蘇妁一人,蘇明堂也是難做的。畢竟當初他與杜淼是好友,才會定下那門娃娃親,後來關係雖疏淡了,杜淼還是在他提議下應了蘇妁進杜府的事。算起來,杜家的禍事也是他一念之間引發。正在父女二人都放慢腳步不願進正堂之時,大門外的小廝又大聲喊道:“首輔大人到!”聞此言,大堂內的眾人紛紛出來迎接,席間的賓客也起身,百十人同時朝著垂花門處下跪,敬迎。謝正卿原是對蘇家人有過特許,府中私下無需見禮。可此次雖是府中,卻是眾目睽睽,故而蘇家人的禮也不敢省。進院兒時,見到連蘇妁都跪在地上迎接,謝正卿忙道免禮,大步走到蘇妁身前,親手將她與柳氏扶起。“既是在家裡,大家就不用這麼拘禮,都回座吧。”邊說著,謝正卿與蘇明堂互相敬請著進了大堂。有謝正卿在,蘇明堂莫名覺得心下寬慰,就連與杜淼同席也不再覺尷尬。就如每日上朝也都會碰面一樣自然。同樣的,蘇妁也覺舒服了許多,雖說男席女席各自一邊,可知道謝正卿就在不遠處坐著、看著她,她就什麼都不怕。主賓既已來齊,柳氏便吩咐啟菜。蘇妁與蘇嬋挨著,所坐的位置剛好直衝另一側的男席,抬眼便能看到謝正卿。只是蘇妁幾次看過去,卻見謝正卿根本不看她,便有些失落的不再看了,專心聽席間的長輩們聊天,也時不時與蘇嬋小聲嘰喳上兩句。男席這邊兒,數蘇明堂與杜淼官職最高,故而一左一右伴在首輔大人身邊。飲酒時,謝正卿痛快的一口飲盡,餘光瞥見蘇明堂還在小口慢飲著,這才趁機轉過頭去悄悄看上一眼蘇妁。在蘇明堂將酒盞放下時,謝正卿的目光業已收回。他與蘇明堂既有君臣之意,又有翁婿之感,不管憑著哪個身份,他都不便在蘇明堂面前放任這些小動作。在杜淼父子連著向謝正卿敬過三杯酒後,謝正卿有些不悅了,指了指一邊的蘇明遠,“杜大人,這才是你的親家,要好好敬你親家幾杯才是。”杜淼點頭稱是,忙將洲賑災立下的功勞,轉頭對著蘇明堂道:“蘇大人,你的這位侄兒可堪重用,既然眼下已將他安排進督察院,蘇大人便費心多帶帶。”蘇明堂連連應聲,蘇博清也起身謝恩,旁邊一直不敢說話的蘇明山見首輔大人這般用心的提拔自己兒子,也趕忙起身敬酒謝恩。這時謝正卿想起蘇明山是在郎溪開布莊的,便問道:“既然兩位兄弟皆已在戊京落下戶,兒子也在京城任了職,為何不乾脆將布莊開來京城?”聞此言,蘇明山嚇的嘴都瓢了!他沒想到堂堂當朝首輔,民間所傳專橫跋扈獨斷朝堂的一個人,竟和顏悅色的關心起他的布莊生計來!蘇明山一時不知說什麼好,蘇博清便代父親回道:“大人,其實微臣也正有此意。如今微臣業已有了俸祿,便想著等攢下些銀子了,便勸父親將老家的店面賣出去,來京城鬧市買一間店面,將蘇記布莊生意發揚光大。”“這是好事!”蘇明堂一聽侄兒的話,便覺這也算對蘇家祖輩所傳基業的一種報效,當即便許諾道:“既然大哥有心發揚蘇家基業,我願出一份力。”見三弟都表了態,蘇明遠也不好落下,便跟隨道:“大哥,咱們兄弟三人數我最無用,不過為了蘇記,我也願儘自己所能!”“二弟三弟……”蘇明山感動至極,可看看在座的人,他又不知話應如何說,最終化為一杯酒痛飲了。這時謝正卿笑著道:“此事倒無需這般麻煩。此前朝廷清腐時罰沒了多處商鋪,大部分都轉手充現了,楊樓街卻有一間商鋪因著地契問題充不了現,一時也派不上別的用場。你倒可以先經營著試試,若是不成還回來便是。若是得利了,倒可以為朝廷交一份租子。”一聽是楊樓街,蘇博清頓時眼亮心明!作為戊京最繁華的街市,便是身家再高也一鋪難求!人們都說隨便捧一捧黃土擺進去,都能賺個盆滿缽滿。蘇博清忙帶著父親謝恩。見男賓那席聊得如此熱鬧,女眷們這邊也越聊越起勁兒。杜夫人心知老爺正拼力討好謝首輔,她便也儘量與蘇妁熱絡上幾句,畢竟這未來是謝首輔的枕邊人,一句頂旁人十句。其實杜夫人本也對蘇妁沒什麼心結,杜晗昱畢竟只是個外室所出,杜夫人原本就看他不慣,又怎會計較是誰害了他?說起來非但不記恨,反倒還有些感激蘇妁,畢竟是讓她眼皮子底下乾淨了許多。蘇嬋在一旁聽著自家婆婆對蘇妁各種熱絡,心底裡有些不是滋味兒。原本一個月未見蘇妁,每每看到那些瑪瑙珠子還生出些想念,可這會兒卻是什麼好也不念了。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