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吉一手端著早已經喂乾淨的藥碗,一隻手託著腮,睜大著眼睛,一眼不眨地盯著眼前的人,和傳聞中那血腥暴戾的齊王殿下半點不搭邊,細看之下,還有些呆傻。
李元吉嘴裡嘀嘀咕咕:“你說你這人是不是故意的,就算昏迷了,也不給我機會……”
懊惱地看著手上無比干淨的藥碗,又眼神哀怨地瞥了眼床上無知無覺的人。
這眾隨行軍醫的本事不容小覷,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隨時可能掉落的境況下,自是卯足了勁,超常發揮,哪怕死馬也當活馬醫了。幸而羅成本來身體就強健,活下去的信念強烈,在接連數日的各種知道名的,和不知道名的珍貴藥材的灌下之後,氣息總算穩定了下來,綿長而有力。
在今晚最後一次把脈之後,隨行軍醫們短暫的商榷之後,最終由年紀最大的軍醫出面道:“回稟齊王殿下,羅將軍生命已無大礙,醒來是早晚的事。”
李元吉雙眼立時亮了起來,這不,等軍醫們都出了營帳,他又像往常一樣親力親為地把燕朗等人熬的藥端來,一小口一小口地餵給羅成喝。
而如今,李元吉對著昏睡的羅成抱怨的也正是喂藥一事。
當初太醫說羅將軍受傷過重,生死未卜,湯藥怕是不宜入口的時候,李元吉翻了不少典籍,也詢問了太醫,太醫隱晦地暗示,實在灌不下去,還有一種口對口喂藥的方法,這讓李元吉心奮不已,兩眼都快抵上十五的月亮了,瞪得又圓又亮……
頭一回喂藥,李元吉小心翼翼地吹冷了湯藥,然後將人扶起,擁在懷裡,一手拿著藥碗抵到羅成唇邊,微微傾斜,不自覺地舔了舔雙唇……結果就看到羅成本能地吞嚥,將湯藥全部喝下去了,簡直看傻了李元吉,動作僵硬地維持著原樣——要不要這麼順利啊!
緊接著,就聽身後的軍醫們一陣歡呼:“太好了,太好了,羅將軍還有意識!”
李元吉又想哭又想笑,想哭是自己親不著羅成了,想笑是羅成還有自己的意識,羅成的傷勢比想象中好很多。
一連幾日,李元吉喂藥受挫,病怏怏的,看著羅成的睡顏,眉頭都快擰成一股繩了,嘴裡絮絮叨叨:“你可真夠偏心眼的,說不定人宇文成都早就親過了,到了我這,你就是昏迷了,都不讓我嚐嚐……”
“是,他跟你生死與共了,那我也不賴啊,我要是在的話,我也能這麼幹。”
“偏你就看到他了,看不到我……”
越說越氣,李元吉索性不看羅成了,端著碗背過身,自顧自地氣了一會兒,又不甘心地轉過身,狠狠地瞪了眼昏睡中的羅成:“你不是看不到我麼?我就杵在你面前了!非讓你看到我不可。”
李元吉正小孩子般地一個人衝床上昏睡的人堵著氣呢,就聽帳外傳來喧鬧聲,緊接著就見帷帳被撩開,一個人影跌跌撞撞地闖了進來,身上好幾處還都包紮著,這會兒硬從床上爬起來,廢了不少力氣,豆大的汗珠自臉頰滾落,亦是無知無覺。
李元吉看清來人,撇了撇嘴,衝身後追來的侍衛揮了揮手道:“你們都先下去。”
轉而看向宇文成都時,語氣酸溜溜道:“喲,本王還以為你死了呢,沒曾想你命這麼大。”他剛才還在嫉妒人宇文成都呢,這會兒說曹操,曹操就到,怎麼看怎麼礙眼。
宇文成都也是剛醒,喉嚨還有些不適,說話並不利索,沙啞得厲害:“你又何必說這樣的話來刺激我,若是不想我活,你當初就不會救我。”
李元吉也覺得當初是腦袋被驢踢了,才會把宇文成都一併救了,救了幹嘛?跟他搶人麼?但終究還是怕羅成醒過來之後責怪自己。
宇文成都目光定定地落在床上之人身上:“他怎麼樣?”
“大約今晚,最遲明日便會醒。”
宇文成都聽到這話,心裡一塊石頭總算落地,長舒了一口氣,面色也好看了許多。心裡一放鬆,身體便支撐不住了,踉蹌幾步,險些摔倒,幸而後背抵上了書案,才止住腳步。
宇文成都瞧了眼李元吉,他對羅成的心自是不用說的,要不然太子也不會在對付羅成之前,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支走他。
而李元吉在率軍前往新羅之前,特地叫住了自己,惡狠狠地“警告”過他,必須一刻不離羅成半步,末了,竟然還將兵符交給了長孫無忌,讓他勢必護羅成周全。
以前,宇文成都是瞧不上李元吉的。李家父子三人,長子李建成能文能武,有治國之才,次子李世民雄韜偉略,胸有大志,哪怕是那個傻小子李元霸,還武藝超群,力大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