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直到三天前的夜裡他開始看第一本書,才發現這是幾冊手記。
還是真仙意凌霄的手記。
沒有功法傳承,沒有劍招劍式,只有日常生活與修煉,甚至有些瑣碎。如果不是年代和大事件都對的上,筆跡也與學府藏書閣那捲凌霄劍殘篇相同,幾乎看不出這是一位真仙的生平。
殷璧越最初不可置信,將其中細節與看過的歷史典籍對照,發現這幾冊手記更合乎邏輯推敲。關於‘諸聖時代’‘道魔大戰’的一些疑點,也悉數有了合理的解釋。
他從未如此接近歷史的真相,然而越看越心驚,因為意凌霄敘事的口吻,就像一個穿越者。
“莫長淵二百五,了觀不靠譜。明天就要打仗了,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啊……”
誰能想到,驚天動地的道魔大戰之前,意凌霄會寫這樣的話。
再後來,筆記愈發潦草,昭示著記錄者心緒不寧。
“我今天看到莫長淵了,他變了,和小時候比,我已經認不出他了……”
“他回不了頭了,我殺了他。我不想這樣的。”
“這輩子沒活好,太糟糕。”
殷璧越合上書,無盡的迷茫湧上來。
筆記描述簡略,卻莫名很有畫面感。殷璧越甚至忍不住想,如果他是意凌霄,要寫點什麼留下來,也會這麼寫。
也會起‘邪魅仙長冷俏妃’這種惡趣味又無聊的名字。
但若意凌霄真的是穿越者,那這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世界呢?
意凌霄怎麼看都像x點文裡的主角。
殷璧越緩緩搖頭,又覺得這個世界不能以常理度之。
最早他覺得師兄是主角,結果跳下山崖就有前輩傳功是騙局,師兄的迦蘭瞳術搖身一變,成了反派boss的配置。
後來他遇見天下第一的師父,覺得這樣瀟灑的人生贏家總該是主角,結果師父隻身入劍冢,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
他把書收進懷裡。透過重重樹影,看著九天之上的明月。
突然想起師兄在滄涯,抬頭看的也是同一輪月亮。
有句話叫什麼來著,‘天涯共此時’。殷璧越想到這裡,就安靜下來。
自己來到這裡修行,比以往漫長的生命都更真實,更有歸屬感。世界有沒有劇本早已不重要,即使還帶著一個‘反派凶神惡煞’光環,也不想再當什麼反派。
他只想努力練劍,努力變強,想好好過日子。想不辜負師父的信任,改變星軌和命運。
殷璧越笑起來,又驀然轉頭,斂息凝神。
一路的廝殺生活,提高的不僅是他的戰鬥意識,還有五感和判斷力。
那是一隊浩浩蕩蕩橫穿荒原的人,隊伍正中有一座高如宮閣的大輦。
四位大乘境的強者抬著輦,縮地成寸,前行速度雖快,但大輦平穩,不動如山。
他們從北邊來,帶著冰原上的肅殺冷意。百里荒原在夜色中死一般的沉寂。
殷璧越猜到了這些人的身份,並清醒的知道自己勝不過抬輦的任何一人,更遑論帳幔中綽約的人影。
他向北望,隱隱看見那座雲霧間的雪峰,孑然孤立,高不可攀。
十二宮中勢力最大的金宮就在上面,繼承了魔宮分裂之前的根基。
通天雪峰本該冷寂如墳墓。
但事實上,千年過去,沒人不知道那裡的奢靡與繁華。
‘金宮能滿足每個人對渺渺仙境的一切幻象’這種說法即使只在傳說中,也足以讓人浮想聯翩。
北陸的皇族們固然鐘鳴鼎食,但北皇都的百姓亦富足安樂。整座皇城,從宮閣殿宇到尋常街巷,俱是輝煌的盛景。朱門酒肉臭常有,路邊凍死骨卻難見。
東陸是另一種極端,雪峰上有仙境,荒原上有煉獄。
有極度匱乏也有極度奢侈,有人劫掠為生,朝不保夕,也有人肆意享樂,縱酒歡歌。
因為王座上的宮主喜奢,所以冰天雪地,也有十丈軟紅。
殷璧越從沒想到,這麼快就能遇見這位宮主。
即使隔著十餘里的荒原,隔著蒼茫夜色與大輦上的帳幔,只能依稀看到一個人影,也會覺得美麗至極,也危險至極。
他知道這樣境界的強者親至,荒原上的一草一木都瞞不過耳目,做什麼或不做什麼都沒有意義。
所以此刻他只是斂息,看著那隊人轉眼消失在荒原邊界。慶幸他們在趕路。
右手無意識的握上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