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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算啦,貝茜,昨天晚上你下樓去吃晚飯的時候,她走到我床邊,說是早晨我不必打攪她或表妹們了,她讓我記住,她永遠是我最好的朋友,讓我以後這麼談起她,對她感激萬分。”

“你怎麼回答她呢,小姐?”

“我什麼也沒說,只是用床單矇住臉,轉過身去對著牆壁,”

“那就是你的不是了,簡小姐。”

“我做得很對,貝茜。你的太太向來不是我的朋友,她是我的敵人。”

“簡小姐!別這樣說!”

“再見了蓋茨黑德!”我路過大廳走出前門時說。

月亮已經下沉,天空一片漆黑。貝茜打著燈,燈光閃爍在剛剛解凍而溼漉漉的臺階和砂石路上。冬天的清晨陰溼寒冷。我匆匆沿著車道走去,牙齒直打哆棘,看門人的臥室亮著燈光。到了那裡,只見他妻子正在生火。前一天晚上我的箱子就已經拿下樓,捆好繩子放在門邊。這時離六點還差幾分。不一會鐘響了,遠處傳來轔轔的車聲,宣告馬車已經到來。我走到門邊,凝望著車燈迅速衝破黑暗,漸漸靠近。

“她一個人走嗎?”門房的妻子問。

“是呀。”

“離這兒多遠?”

“五十英里。”

“多遠啊!真奇怪,裡德太太竟讓她一個人走得那麼遠,卻一點也不擔心。”

馬車停了下來,就在大門口,由四匹馬拖著,車頂上坐滿了乘客。車伕和護車的大聲催促我快些上車,我的箱子給遞了上去,我自己則從貝茜的脖子上被拖下來帶走,因為我正貼著她脖子親吻呢。

“千萬好好照應她呀,”護車人把我提起來放進車裡時,貝茜對他說。

“行啊,行啊!”那人回答。車門關上了,“好啦,”一聲大叫,我們便上路了。就這樣我告別了貝茜和蓋茨黑德,一陣風似地被卷往陌生的、當時看來遙遠和神秘的地方。

一路行程,我已記得不多。只知道那天長得出奇,而且似乎趕了幾百里路。我們經過幾個城鎮,在其中很大的一個停了下來。車伕卸了馬,讓乘客們下車吃飯。我被帶進一家客找,護車人要我吃些中飯,我卻沒有胃口,他便扔下我走了,讓我留在—個巨大無比的房間裡,房間的兩頭都有一個火爐,天花板上懸掛著一盞枝形吊燈,高高的牆上有一個小小的紅色陳列窗,裡面放滿了樂器。我在房間裡來回走了很久,心裡很不自在,害怕有人會進來把我拐走。我相信確有柺子,他們所幹的勾當常常出現在貝茜火爐旁所講的故事中。護車人終於回來了,我再次被塞進馬車,我的保護人登上座位,吹起了悶聲悶氣的號角,車子一陣丁當,駛過了L鎮的“石子街”。

下午,天氣潮溼,霧氣迷濛。白晝溶入黃昏時,我開始感到離開蓋茨黑德真的很遠了。我們再也沒有路過城鎮,鄉村的景色也起了變化,一座座灰色的大山聳立在地平線上。暮色漸濃,車子駛進一個山谷,那裡長著黑乎乎一片森林。夜幕遮蓋了一切景物之後很久,我聽見狂風在林中呼嘯。

那聲音彷彿像催眠曲,我終於倒頭睡著了。沒過多久,車子突然停了下來,我被驚醒了。馬車的門開著,一個僕人模樣的人站在門邊。藉著燈光,我看得清她的面容和衣裝。

“有個叫簡·愛的小姑娘嗎?”她問。我回答了,聲“有”之後便被抱了出去,箱子也卸了下來,隨後馬車立即駛走了。

因為久坐,我身子都發僵了,馬車的喧聲和震動弄得我迷迷糊糊,我定下神來,環顧左右。只見雨在下,風在刮,周圍一片黑暗。不過我隱約看到面前有一堵牆,牆上有一扇門,新來的嚮導領我進去,把門關上,隨手上了鎖。這時看得見一間,也許是幾間房子,因為那建築物鋪展得很開,上面有很多窗子,其中幾扇裡亮著燈。我們踏上一條水沫飛濺的寬闊石子路,後來又進了一扇門。接著僕人帶我穿過一條過道,進了一個生著火的房間,撇下我走了。

我站著,在火上烘著凍僵了的手指。我舉目四顧,房間裡沒有蠟燭,壁爐中搖曳的火光,間或照出了糊過桌布的牆、地毯、窗簾、閃光的紅木傢俱。這是一間客廳,雖不及蓋茨黑德客廳寬敞堂皇,卻十分舒服。我正迷惑不解地猜測著牆上一幅畫的畫意時,門開了,進來了一個人,手裡提著一盞燈,後面緊跟著另一個人。

先進門的是個高個子女人、黑頭髮,黑眼睛,白皙寬大的額角。她半個身子裹在披巾裡,神情嚴肅,體態挺直。

“這孩子年紀這麼小,真不該讓她獨個兒來,”她說著,把蠟燭放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