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和從前天差地別。袁紹為天子準備了一處隱秘而舒適的院落,大量的瓜果酒肉金銀器具源源不斷地送過來,儼然一處天子行宮。
唯一的不便,是劉平再也不能隨意離開院落。袁紹專門調遣了淳于瓊的部隊負責衛戍工作,既防人進,也防人出。對於這一點,劉平早已有了覺悟。
此時陪侍在天子旁邊的,除了蜚先生以外,還有許攸和淳于瓊兩個人。許攸和蜚先生是為了與天子商討烏巢之戰而來,不過淳于瓊是頂著宿衛的名義硬摻和進來的。
烏巢之戰的大略是以天子為餌,許攸為間,迫使曹操鋌而走險率主力奇襲烏巢,再聚而殲之。但兵力如何部署、言辭如何設計、時機如何把握,諸多細節都得落實。
“我不管你們怎麼調派,總之老夫是要守烏巢的!”淳于瓊興奮地揮舞著大手,大叫大嚷。
“戰端一開,烏巢就會變得極其兇險,四面兵鋒,老將軍何必去冒險呢?”劉平勸道。他話一出口,就發現蜚先生和許攸都用同情的目光看著他,不禁有些納悶。
他還沒問怎麼回事,淳于瓊雙目放光,幾乎要跳起來:“說得太好了!這些日子我都快無聊死了,正需要點混亂給自己刮刮閒毛!”
劉平這才明白另外兩個人眼神的含義。這個淳于瓊根本就是個戰爭狂人,他根本不在乎勝敗,他要的只是戰鬥本身,彷彿這樣才能找到自己的價值。劉平那麼勸說,只能起到相反的作用。劉平忽然想起來,鄧展當初在城外就是被他救過好幾次,才算死裡逃生。不知他為何對一個曹營偏將如此上心。
“好吧,那你就跟我待在烏巢城裡。”劉平點頭。他看了一眼其他兩人,他們也沒什麼意見。淳于瓊名義上歸屬潁川一派,實則是個特立獨行的臨淄人。看守烏巢這個角色,既難搶到戰功,風險還大,搞不好要跟數倍的敵人作戰,是個雞肋般的位置,既然淳于瓊主動請纓,大家也就樂見其成。
淳于瓊拿到了自己喜歡的位置,心滿意足地離開了院落。
寒暄幾句以後,劉平對許攸嘆道:“朕這次舉薦許卿,是因為卿與曹操有舊。但細細一想,這一舉實是把你往火坑裡推。曹營謀士眾多,郭嘉狡黠,萬一識破——卿可就危險了。”
許攸摸了摸尖尖的下巴,朗聲道:“為漢室盡忠,乃是臣子本分。再者說,我身秉大義,郭嘉又豈是我的對手?”他的笑聲尖細,像一隻被踩住脖子的公雞。蜚先生的獨眼閃過一絲光芒,對這句話不屑一顧。
劉平拍腿讚道:“說得好!難怪袁將軍放著諸多謀臣不用,反而兩次急信把卿從鄴城召來,果然只有借重卿之高才才能抗衡郭嘉。”許攸聽到這句話,神情為之一滯,露出狐疑之色。劉平微不可察地使了個眼色,許攸立刻咧開嘴大笑起來:“陛下所言不錯。我看曹營那些策士,都是土雞瓦狗,不足為慮。”
蜚先生敏銳地從兩個人對話之間嗅到一絲古怪的味道,可他不清楚這異樣從何而來。不過蜚先生沒有過多糾結此事,他嘶啞著嗓子對許攸道:“您前往曹營的理由,在下也安排好了。”
“哦?說來聽聽。”許攸好奇地問。
許攸要扮演的角色,是從袁紹營中叛逃之人。他為何棄強從弱,必須得有一個站得住腳的理由,否則人必生疑。蜚先生從懷裡拿出一份書信,擱在許攸身前:“這是東山截獲的一封官渡送往許都的催糧文書。”
許攸開啟看了一眼,嘖嘖嘆道:“都說曹阿瞞這幾年屯田有方,攢了不少家底,想不到官渡一戰米缸就快見底了。”
蜚先生道:“您拿著這封書信去見主公,獻上分兵襲許之計。而公則趁機進了讒言,說您與曹操有舊,此舉是明幫河北暗助曹氏。主公大怒,將您在鄴城的家人尋了個罪名收監,還要把您投入監牢。您走投無路,只得南下官渡投曹。”
許攸聽到這個安排,大笑起來:“好,好,這個設計好,果然是隻有我河北幕府才有的特色。曹操聽了,一定不會起疑。”
公則是潁川一派,許攸卻是南陽巨頭,兩者互相陷害使壞,實在是袁營最平常不過的風景。蜚先生編造的這個理由,任誰都覺得理所當然。劉平甚至懷疑,公則可能真的有這麼個打算,只不過真戲假作而已。
劉平心裡又是一轉,不由得佩服起蜚先生來。這個理由不光是為了瞞過曹公,也暗暗含了一層牽制許攸之意——為了讓靖安曹篤信不疑,許攸在鄴城的妻兒會被假意收押。若許攸順利完成任務,妻兒原樣放回;若許攸有什麼二心,這假戲就會真作。這個許攸叛逃的理由,反而成了他無法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