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丞和賀主事報告情況,自己先趕回了許府。
許府裡,鐵頭也早得了訊息,一早便讓人從店裡購回來上千斤糧食。鐵頭見了許梁也是一個勁地說鎮原的米價太貴了。
許梁心生疑惑,鎮原城內所有的糧店同時打出將要歇業的牌子斷然不是偶然,背後肯定有黑手。許梁第一個想到的便是樓記米店的幕後東家,前陣子樓記米店掌櫃在黃縣丞手上沒討到便宜,多半惹惱了背後的東家,樓家便要尋機報復。
但這一切都還只是許梁的猜測,當下一面命人暗處留意,一面想著對策。想了一陣忽驚覺自己已經不是鎮原知縣了,還這般操心為哪般?
第二天米價漲到八文多,前去搶米的人就更多了,全城都陷入一種搶米搶糧的恐慌中。鎮原縣丞黃道周和典史賀誠特意把幾家糧店掌櫃的叫到縣衙問清情況,商討對策,吵吵嚷嚷一上午也沒整出個雙方滿意的結果來,第三天米價還繼續往上漲。
正在全城緊張的時刻,許梁接到了幹伯父黃維中的回信。看完信許梁的心就涼了一半,甚至有些驚恐。
建昌知縣陸澄源似乎是賭對了,在他上折彈劾魏忠賢不久便升任工部主事,結果這貨剛到京城便又趁熱打鐵地上了一折,彈劾兵部尚書崔呈秀及東廠提督魏忠賢,這一回崔尚書未能躲過去,被罷了官。
崇禎這一手使出來,就是瞎子都能看出皇帝要對魏公公動手了,閹堂骨幹人人自危。各地官員紛紛上折,要撇清與魏公公的關係。黃維中現在都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哪裡還有閒功夫管許梁的事情。不過,黃維中在信中倒是給許梁提了個建議,若要安然渡過此關,還是儘早與閹黨,與魏忠賢劃清界限的好。
許梁此時真是欲哭無淚。原本自己便不是很願意與閹黨扯上關係,當初是黃維中要拉自己入夥的。後來為形勢所迫,不得已接了雲山魏公祠協造使的差事。外人見自己與黃維中等人親近,多半會認為許梁是閹黨,在閹黨大佬眼裡,許梁連編外人員都算不上。
現在崇禎皇帝舉起了屠刀,要對付魏忠賢。閹黨大廈將傾,連黃維中這樣的朝中從三品大員都戰戰兢兢,自身難保。那許梁呢?地處西北,要根基沒根基,要人脈沒人脈,京裡沒人,地方上又得罪了地頭蛇韓王府,如今還被免了職務,這等境況,還怎麼混過關?
許梁惶惶不可終日,夜晚醒來都在擔心說不準哪天京城裡來人闖進府來將自己一家人給抓了。次日便從巡檢司中抽調一百侍衛人手,將許府守衛得結結實實,又在鎮原城裡外密佈暗哨,監視著進出城門的可疑人物。
就這樣過了七八天,許梁又接到一封葛喬的來信。
許梁展開一看,不由呆了。
信上說:建昌知縣陸澄源升任工部主事前,將隸屬於建昌縣衙的建昌巡防營給撤消了。留在巡防營中的邢中山,許青,劉戈,胡小勇等人眼下無處可去,已帶了心腹手下動身投奔鎮原來了。
這真是破屋偏逢連夜雨,漏船又遇打頭風。許梁自己尚且自顧不暇,哪裡還有職務安置建昌來的這夥人?
除非在陝西指揮使司找個地方加以安置。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許梁讓人備了厚禮,去平涼府拜訪平涼知府洪承疇,結果卻吃了個閉門羹,洪知府幾天前就去了長安巡撫衙門至今未歸,而整個知府衙門都沉浸在一種惶惶的氣氛中,衙門內的官員個個行色匆匆,連那曾有一面之緣的平涼推官見了自己都沒有一絲笑意。當日許梁被解職,可是這位仁兄口口聲聲轉告說洪知府很是欣賞許梁的。
許梁失望地回到鎮原。
又過了幾日,壞訊息一個接一個地傳過來。
先是兵部主事錢元愨彈劾魏公公,幾天後刑部員外郞史躬盛也跟著上書彈劾魏公公。
十月二十六,國子監監生錢嘉徵彈劾魏公公十大罪,錢監生態度極硬,罵得極狠,稱魏公公“罄南山之竹,不足書其奸狀,決東海之波,難洗其罪惡!”
九千九百歲爺爺魏公公,終於被參倒了。天啟七年十一月一日,聖上下旨,革除魏公公在宮內一切職務,著令派往鳳陽看墳!
歷經三朝,無數官員的爺爺,朝庭曾經的大佬,轟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