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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涇州解圍(上)

小半個時辰之後,鎮原縣丞黃道周許府正門出來。等候在許府外面街邊的戶房主事毛玉潔迎上前,接上黃縣丞一道回縣衙。

路上,毛主事一付欲言又止的樣子。

黃縣丞將毛主事的神態看在眼裡,停住腳問道:“你我師徒一場,有話但講無妨。”

老師主動詢問,毛主事就不好藏著掖著了,再見這街上行人稀少,心中便少了許多顧忌,拱手說道:“學生有一事不明。”

“講。”

“老師嘗教導學生,為人臣者仗義執言,忠君愛國,克已奉公,上無愧於天,下無愧於地,中無愧於人。”毛主事說道,“學生愚鈍,但觀許大人近來舉止,招兵買馬,非為臣之道,或有不臣之心。恩師為何視而不見?任其壯大?”

黃縣丞愣住了,定定地看著毛主事,神情變幻,時而迷茫,時而憤怒,時而羞愧,呆立著一時無話可說。

毛主事見老師這番模樣,卻也有些慌了,他自小孤苦,是黃道周憐其身世,帶在身邊,悉心教導,兩人的關係早就超越了師生,倒更像父子。毛主事年輕氣盛,眼見許梁罷官之後居然大肆招募兵馬,在鎮原城內幾乎是一手遮天,為所欲為,雖無鎮原知縣之名,倒有知縣之實。

毛主事看在眼裡,表面上不說什麼,內心裡卻很為老師鳴不平。眼見老師居然對許梁的舉動視而不見,今日反倒親自上門請許梁出兵解涇州之圍。堂堂縣丞竟然要向一個罷了官的平民百姓低聲下氣,毛主事很氣憤,一路上想勸說老師幾句,又怕傷了老師的心,猶猶豫豫地一路上走得都不痛快。

待得黃縣丞主動問起,毛主事這才將心中所想如竹筒倒豆子般,一口氣全都說了出來。說出來之後見老師愣在當場,只當自己這回真是魯莽了,傷透了老師的自尊心,內心裡愧疚不已,吃吃說道:“恩,恩師,學生妄自非議恩師,口不擇言,還請恩師原諒。”說著長揖到地。

黃道周回過神來,連忙扶起毛玉潔,看向毛主事的眼神倒有些欣慰。黃縣丞讚賞地對毛主事點頭,說道:“玉潔,今日你敢於對為師說出這番話來,比之以往,大有長進。為師不怪你,為師很高興。只是……為師今日這番作法,卻也有為師的考慮。”

黃道周鬆了手,看著街道盡頭方向,語氣蒼涼而無奈:“為師今年已經四十又三了,早過不惑之年,別人在為師這年紀的時候,早就身居要職,名利雙收了。而為師庸庸碌碌這幾年,卻是一事無成。眼下又陷在這西北荒涼之地,如果沒有機緣,怕是要在鎮原小縣終老此生了。”

“可是,我不甘心哪!”黃道周長嘆道:“想我黃道周寒窗苦讀三十餘載,年近不惑才得取得功名,入朝為官。想我滿腹經綸,卻無用武之地,你教我如何甘心?”

毛主事靜靜地隨在黃縣丞身後,聽著黃縣丞訴說,他也是淚眼沾襟。老師驚才絕豔,當年就深得先帝天啟皇帝的賞識,毛玉潔作為黃縣丞的學生,又怎會不知道?年中突然從翰林院修撰貶到這鎮原小縣,黃縣丞雖然嘴上不說,但毛玉潔是完全能夠感受到老師心中的苦楚和無奈的。

“恩師,您只是機緣未到,明珠投暗,日後總歸有賞識您的人出現的。”毛玉潔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說出這麼一句乾巴巴的寬慰話來。

黃縣丞苦笑著搖搖頭,擺手說道:“等不來了,最懂我的先帝已經歸天了。”

毛主事愣了愣,追上黃縣丞,小心地勸道:“即便如此,老師您也不該與許梁這些人走得太近,許梁此舉,形同造反。這對恩師的清譽大為不利。”

黃縣丞回頭看毛主事一眼,嘴唇抽動,很想把心中的大膽想法說與眼前這位得意弟子聽,然而嚅動好久,終是長嘆一聲,擺手道:“你不懂的,對我來說,連路都沒了,還要清譽何用。”

兩人正走著,忽聽得身後馬中蹄聲疾。兩人閃到一邊,抬眼看去,見一身銀灰色盔甲的許梁一馬當先,帶著一隊騎兵身邊呼嘯而過,馬隊過處,塵土飛揚。

許梁的聲音漸行漸遠:“黃縣丞,老子這就去解了涇州之圍……”

邢中山的一營梁軍人馬駐紮在南城門邊一條巷子裡,許梁帶著一隊貼身侍衛來到巷子入口處,翻身下馬。早有在入口把守的梁軍士兵飛奔入內通報。

許梁大步朝裡走,戴鶯鶯緊步跟上,她邊走邊問道:“許梁,你真要去解涇州的圍麼?”

許梁腳步不停,點頭回答道:“嗯……那黃道周說得好有道理,我竟無法反駁。是好是壞,到涇州再看。”

兩人由一扇小門進了一片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