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記者都吃了很少,趙登禹卻極為生猛,一連吃了五個手那麼大的饅頭,才意猶未盡的停了下來,警衛員收東西的時候,他問了句:“什麼時候了?”
警衛員把他的表放到面前,他一看,眯了眯眼,抬頭望了望天,沉聲道:“傳令下去,所有人進入戰壕!”
城牆邊的傳令兵立刻抓起電話開始向周圍傳達命令。
趙登禹緩緩站了起來,臉色從容而嚴肅,他對丁先生和黎嘉駿抱歉道:“二位不懼危險來此,趙某甚為佩服,然此乃非常時間,恕我不能殷勤接待,望二位切切保重自己,趙某自會派人護你們周全。”
丁先生似乎意識到什麼,起身抱拳,黎嘉駿迷迷茫茫的站起來跟著鞠躬,卻不想剛直起身,就聽電話鈴響起,傳令兵接起一聽,噌的站起來大叫:“報告長官!前方觀察到敵方飛機!”
趙登禹面色一變:“全員隱蔽!”
話音剛落,所有人都聽到,遠處嗡嗡嗡的馬達聲正壓迫而來,轉眼就已經到了震耳欲聾的地步。
隨之而來的,是響徹長城的急促哨聲,黎嘉駿往外看去,發現長城內外好多山頭都有攢動的身影在快速的移動,那是一個個被植被遮擋的戰壕裡,戰士們在尋找隱蔽的地方。
“大虎!保護二位先生!”趙登禹大吼一聲,一個高大計程車兵噔噔蹬跑過來,給丁先生和黎嘉駿指方向,“二位這邊走!這兒不能躲飛機!”
黎嘉駿飛機沒少見,卻從沒以這個角度見過敵方轟炸機,她手軟腳軟的跟著丁先生跳到城樓旁的一個挖得極深的戰壕裡,連行李都來不及管。
剛跳進去沒多久,就聽到轟轟轟的巨大爆炸聲響起,接連不斷,第一聲就打得她耳朵發矇,腦袋一陣嗡嗡作響。
大地都在震動,戰壕兩壁土石不停的被震落,砸在人身上,生疼,還有一些碎泥從頭上掉下來滾到臉上,進了眼睛,吸進鼻子,難受至極。
遠處還有急促的哨聲,斷斷續續的,似乎在證明著自己的存在。
那個叫大虎計程車兵隨他們一起在這兒蹲著,他縮在那兒像一堵牆,見黎嘉駿縮起來小小的一團,好幾次被震得彈起來,他貓著腰過來,一把壓住她的肩頭。
“將軍呢!他怎麼沒來?!”丁先生雙手抱頭,滿臉泥土的大吼。
“長官在前面,指揮!”大虎一口方言,大聲回答,“天上飛的炸完了,還有地上的炮,等都炸完了,就輪到咱出去了!”
他還在說什麼,可是飛過去的飛機此時又飛了回來,新的一輪轟炸開始了,周圍都是炸裂的聲音,震動不斷,黎嘉駿好幾次懷疑這個戰壕會把她活埋了,她咬牙制止自己哆嗦,卻還是聽到了自己牙齒打架的聲音。
剛來這兒就在戰壕貓著了,她到底來幹什麼?她連照片,都沒拍兩張!
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她繼續把自己縮成更小的一團,好幾次有尖銳的東西快速打在身上,她都悶哼一下,沒有做聲。
飛機來回了兩輪後,又是一輪炮擊開始了,這次沒有波及長城內的戰壕,大虎站起來往長城方向望去,蠢蠢欲動,黎嘉駿手軟腳軟的站起來,她隱約看到前面的城樓裡有個高大的身影,他身邊圍繞著很多忙忙碌碌的人,似乎在向四面發著訊息,炮擊帶來的震動時不時讓他們停滯一下,等站穩了,又繼續忙碌。
她只覺得有什麼東西正帶著一股熱流衝擊著自己的腦海,她望向丁先生,欲言又止。
丁先生點點頭:“去吧,注意安全。”
得了令,她連忙爬出去,大虎見這兒沒有危險,連忙跟上,和黎嘉駿一道到了城樓。沒人有空搭理她,趙登禹在那兒打著電話大聲道:“撐住!撐住!不是冒頭的時候!等打完!聽命令!”
黎嘉駿湊到邊上往外望,剛看一眼就見到一個炸彈落到地上,帶起一個好幾米高的泥石噴發,等那些東西落下,她清晰的看到,泥土裡裹挾著一個人的殘肢。
……一個炸到了戰壕裡的炸彈。
才看第一眼就如此驚悚,她一聲尖叫就卡在喉嚨裡,旁邊大虎把她拉到一邊:“這裡危險!”
她沒法說話,眼前滿是那個殘肢。
大虎也很悲憤,他往外看了一會兒,眼眶通紅地怒道:“為什麼咱什麼都沒有!飛機,槍……”
“我們不是沒有……”黎嘉駿眼直直的,夢囈似的說。
大虎沒聽到,他狠狠的盯著外面。
炮聲漸熄,在場所有人的表情卻越發嚴肅,遠遠的,有哨聲和法令聲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