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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新撫臺定了新章,凡營裡候補的人到了三六九,一概都要打靶。

中了三槍的算超等,中兩槍的算特等,中一槍的算一等。這回月課,他老人家正犯了肝氣,又不能不去。哪裡知道把槍端上,準頭對了又對,這槍子卻個個從斜裡飛掉了。打完了靶,又氣又急,煙癮又上了,實在熬不住,所以打撫臺轅門上溜了下來,到這煙館裡,狂抽了一會,又亂吃了一會,他的肚子這才不委曲。直捱到上燈時候,才一步一步的挨回家來。

他的家住在一個實窒衚衕裡,到了門口,在身上掏出鑰匙,開了門進去,把牆上掛的油盞點著了。歇息了一會,又央隔壁的小廝買了些菜,打鍋做飯。坐在燒火登上,把柴引著了,一面往灶堂裡送,一面唱著京調《取成都》。耳邊廂忽聽見有人打門的聲音。想了一想:“今天二十九,是個小盡,大約討帳的來了。”一時間不得主意,又聽見那門外的人叫道:“沈大哥,快些開門。”卻是同事柳國斌的聲音,才一塊石頭落地,趕忙站起身來答應道:“來了,來了。”把門開了,彼此見了面,請進客堂坐下。沈老爺道:“柳大哥,不怕你見笑。舍下實在乏人,燒茶煮飯,都是我兄弟自己動手的。如今且請寬坐,待我到灶下把飯弄熟,再和柳大哥談心。”柳國斌道:“請便,請便。”足足等了一個多時辰,才見沈老爺捧著一把紫砂茶壺,一個黃砂碗,把醬油顏色一般的茶斟上一杯,連說:“怠慢得很。”柳國斌接了茶,說了幾句別的閒話,就提起:“現在新撫臺為著鹽梟鬧事,想要發兵剿捕。你我何不跟了去,不要說打敗鹽梟可以得保舉;就是好歹搶了幾條船,拾著幾包鹽,都可以賣好些錢呢。”沈老爺連連搖手道:“柳大哥,這些事情卻只好讓你們去做了。我的身子又弱,在風口兒尚且站不住,何況打鹽梟呢。至於說弄錢這樁事,哪個不想,但是也有命在那裡。命裡該應得錢,一個也不會短;命裡該應不得錢,一個也不會多。”柳國斌見他說出這種話來,當下岔住道:“算了,算了!天不早了,我要走了。”沈老爺也不留他,送了出來,關門進去。

柳國斌正在自言自語,說沈金標無用,遠遠的看見一頂轎子、一對燈籠如飛而來。

欲知是誰,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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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什長有才擊船獲利 老爺發怒隔壁擔心

卻說柳國斌走到前面街上,看那一對燈籠簇擁著一乘轎子,轎子裡面坐著一位官。這官架著碗口這麼大的一對墨晶眼鏡,一隻手靠在扶手板上,一隻手卻託著腮,在那裡想明天的心事呢。柳國斌正看得出神,一個護勇拿著藤條,上來吆喝道:“深更半夜,什麼人還在街上行走!連老爺來都不迴避麼!”柳國斌吃了一驚,轉過頭來,看見是護勇,便笑了一笑道:“老弟兄,推扳點吧。咱們是一塊土上的人,誰欺的了誰?”這護勇聽柳國斌的話來得硬札,順手把那個護勇手裡的一對燈籠奪了過來,望柳國斌面上照一照,慌忙說道:“原來是柳老爺!請便,請便!”柳國斌也不理會他,慢慢的走。

去到家中。妻子迎著他,問道:“回來了?”柳國斌道:“回來了。”他妻子道:“早上跟你說的話,怎麼樣了?”柳國斌楞了一楞道:“什麼說?”他妻子便罵道:“天殺的!難道連吃飯的事體,都不打算打算麼?”柳國斌道:“飯是天天吃下肚子去的,有什麼打算?”他妻子道:“前兒吃的是鍋巴,昨兒吃的是粥,已經兩天沒見飯面了,你還裝什麼幌子呢?”

柳國斌恐怕他妻子一吵起來,單牆薄壁,街坊鄰舍聽了便要笑話,只得佯笑道:“原來如此,怪不得你這樣的喉急。你別嚷,一到明兒,就有錢了。”他妻子道:“你要有錢,除非去偷人家一票!”柳國斌當下正色道:“你越說越不是了!我們當老爺的都做了賊,那些平頭百姓,不一個個都該做強盜麼?”他妻子道:“你開口老爺,閉口老爺,你也不撒泡尿把自己的影子照照,看配當老爺不配!”柳國斌當下被他妻子搶白了一頓,氣的啞口無言。後來連鴉片煙都抽不進,把手揉著胃脘,只喊啊唷,原來犯了他肝氣了。等到第二日,一早營裡頭的差官就跑來打門,說:“大人都上了炮船了,老爺還只管慢吞吞,到底要這功名不要?”柳國斌無奈,只得掩著衣襟,趿了雙鞋,勉強掙扎下得床來,隨著這差官垂頭喪氣而走。

看官,你道柳國斌是什麼人?他也是個把總,現在鹽捕營右營做了一個哨官。他的官運不佳,剛剛這個時候,太湖裡的鹽梟鬧得不亦樂乎,要去拿他,他竟開槍拒捕。營官把這情節通稟撫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