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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科斯莫斯’柏青哥店自己沒有足夠的腳踏車停車場,卻去賄賂官員,無視本地居民的反對,改裝舊店,強行開張。我們是絕對不會屈服於腐敗權力的!”

擴音器大聲地喊完一遍口號後,孩童們就開始用一種笨笨的聲音,不停地跟著齊聲喊道:

“我們是絕對不會屈服於腐敗權力的!”

我雖然眼睛緊盯著那扇緊閉的鐵卷門,但還是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路上的灰色小巴士。此時那輛小巴士正在那條兩側都只有單行道、窄得幾乎通不過的尾竹橋通上緩慢行駛,車頂四個角落都掛著擴音器,車窗外誇張地裝了鐵絲網,車身上認真地噴著“大日本立志青年會”的黑色字樣。我本來就很無聊,所以就扭過頭去看了一下那輛車的車牌號碼,可我沒想到的是,這輛車居然不是足立的車牌,而是橫濱的。我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也許政治就是這樣的吧。

而對於那些在人行道上走著的人來說,不管是忙碌的上班族,還是悠哉遊哉的老太太,都對擴音器的噪音轟炸視而不見,那樣子就跟穿過一個菜市場對市場裡的叫賣聲司空見慣一般。不過說的也是,這樣的情景已經持續兩個星期了。對於一輛一天往返尾竹橋兩端幾十趟的宣傳車來說,想要對它感興趣都難。

右翼分子之所以這麼賣力地在這裡窮嚷嚷,是因為他們反對在尾竹橋通前端準備重新開業的“科斯莫斯”柏青哥店。我原來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最近才從我那幾個老打柏青哥的朋友那裡得到一些傳聞,說這家柏青哥店之所以惹上這麼多麻煩,完全是因為它遵循警方的指示,中止了與黑道集團有關的贈品供應商關係。

我看有的朋友好像對我說的這些還不太清楚,好吧,我就把事情原委跟大家提一下。我之所以面對著柏青哥店的鐵卷門,是因為我正在排隊呢,而我排隊想進入的,是位於“科斯莫斯”前方另一家叫“新巴黎”的柏青哥店。說老實話,在尾竹橋通這一帶,除了那幾家生意還可以的便利商店,充滿活力的恐怕也只有柏青哥店丫。這是一個屬於寂寞舊市區的商店街,我想在東京都荒川區盯屋這裡,應該找不到住在高檔小區裡的那種東京小王子吧。

我所居住的單房公寓條件挺差的,而且剛好面對著街道。每到週末晚上,經常會被那些喝醉酒的酒鬼吵醒,他們大聲喧譁、唱歌的聲音實在是讓人難以入睡。有一次,我在半睡半醒中又被一陣吵鬧聲弄醒,開始的時候隱約覺得那聲音很像是女孩子的口吻,可是越聽越不像,那低沉渾濁的粗獷聲音,簡直要把我家那本就質量不夠好的窗戶玻璃都震動了。睡不著的我便睜著眼睛聽了半天,最後才明白原來是一對男同性戀者在吵架,那7個“女朋友”在這半夜兩點鐘,一邊哭泣一邊和他“男朋友”吵架,一吵就吵了45分鐘,連警車來了都停不住,還在吵。我說了這些,你們該知道我住的地方有多糟糕了吧。

我站在柏青哥店門前等了很長時間,看了一陣那輛瞎嚷嚷的宣傳車之後,就百無聊賴地抬手看了看手錶,時間已經是早上9點了。此時掛在商店街圓弧狀屋頂的擴音器正播放著《藍色多瑙河》。宣傳車現在不再巡遊了,現在它專注地停在正忙於裝修的“科斯莫斯”柏青哥店前,繼續用超強的噪音騷擾著我們,那聲音大到連早晨的空氣都要為之扭曲了。

右翼分子宣傳車的吼叫示威聲只要一停,商店街屋頂的波爾.瑪麗亞大樂團(Paul Mauriat Orchestra)的美好絃樂演奏就會立即補上。在這條街上,是絕對不會讓你的耳朵清靜一會兒的。

沒辦法,這條街的早晨好像永遠都是這麼糟。

我是一個愛玩的青年,幾乎每天都會到柏青哥店的鐵卷門前報到。而且我們還形成了一個小團隊,一般在柏青哥店開張之前的1小時,我們這個小團隊十幾號人就開始一個挨著一個排起隊來。大家的制服都是袖口磨破的工作服(不是襯衫)、連穿兩星期不脫的毛衣,以及磨破的便宜涼鞋。在這種環境之下,大家都不需要什麼時尚雜誌,也不需要什麼名牌標誌,因為這幫排隊的群眾雖然不發表什麼言論,但每一個路過的人都能找到“人生過得好累”或“喪家之犬”之類的共同特徵。我們靜靜地排著隊,但相互之間絕不目光交接,因為目光一交接,就會從對方眼裡看到映照出來的自己,那很討厭。

那一年的春天,我好不容易從京都一所私立大學的文學系畢業了。這是一所說好不好,說壞不壞的中不溜學校,學生待在這裡的偏差值大約55。我大學就不是順利畢業的,為了拿到那個畢業證,我足足被延長了一年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