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慢,以及對人類的輕蔑和鄙夷。它的樣子在說,來吧你們,我的命在這裡,你們儘管拿去好了。
棍棒如雨落下。
被狼的狂傲激怒的村民,變得勇敢起來。
公狼一動不動,如擊死物,只有撲撲聲響。眼睛再未睜開過,連一聲哼哼都沒出。惟有被擊碎的頭蓋中溢位的白色腦漿和紅色血液,在證明它曾經是個有血有肉的生命體。被輕蔑的胡喇嘛們發洩著,為人的體面,為證明自己的勇敢,當然也是為了掩飾自己自始至終的怯懦,他們忘情地擊打著。當然擊打一個放棄抵抗的狼,顯得滑稽,但誰還在乎這個呢。人和獸之間並沒有公正的裁判,人認為自己是主宰,要是願意把地球都當足球踢一踢又有何妨!
公狼死了。
亂砸的棍棒鐵器,終於證明了胡喇嘛他們的勇敢。不知擊打了多久,他們手臂麻木了,打不動了,他們才想起住手。公狼靜靜地躺在那裡,血泊中箭毛依然光亮,雙耳依然直挺,長尾依然雄偉。人們圍著它站著,呆呆傻傻的,似乎不相信公狼已經死了。有人不服地踢了一腳。於是公狼的胸肚下露出了那隻白耳小狼崽。它還活著。狼爸爸用肉體保護了它。小狼崽哼叫起來。
“媽的,它還活著!打死它!”胡喇嘛咬牙罵著,舉起了手中的棍棒。
“不要!不要打死它!”我不知自己哪兒來的勇氣,從人群后衝出來,把小狼崽抱壓在自己身下。
“起來!你這小兔崽子還敢護它!快滾開!”胡喇嘛的大手把我一把薅起,搶過那隻小狼崽,舉起來狠狠地往地上摔下去,後又加一腳踢過去。
只見小狼崽“嗷嗷”一下蹬了蹬腿兒,小身子抽搐著,漸漸不動了。完啦,可憐的小狼崽。
三
不知過了多久。
周圍安靜了,一切都安靜了。硝煙已散,戰鬥已經結束。
打狼英雄們都走了,班師回村,去喝慶功酒了。他們把那隻不屈的公狼也抬走了,還要扒下它的皮做褥子。
我坐在村西北那片小林子裡,暗自啜泣,懷裡抱著那隻沒有氣的白耳狼崽。年紀尚小的我,實在不理解大人們為何連小小的獸崽都不放過。
前邊的大漠沉默著,小林子裡也很寂靜,連個小鳥叫聲都沒有。
傷心中,我突然感覺到懷裡的小狼崽似乎動了一下。我的心猛一跳低頭察看,輕輕拍了拍。果然,小狼崽的嘴微微張了張,正甦醒過來!
它還活著!驚喜中我差點喊叫出來。原來它被胡喇嘛摔昏過去,生命力頑強的它又艱難地活過來了。常說貓有七條命,狼就有九條,此話真是不差,經歷了這麼多磨難,小狼崽充分證明了在人類千萬年圍剿中,狼的家族能夠得以繁衍生息的奧秘。大難不死,它必有大成。
我抱起小狼崽往家跑,同時我警惕地觀察周圍,惟恐別人發現,把狼崽塞進衣服裡,貼著肉抱著。路上,遇見了被我媽派來尋找我的老叔滿達。他奇怪地瞪著我鼓起的大肚子,問我懷裡揣著個啥。我趕緊使眼色制止,告訴他回到家裡就知道了。
進了家門,我媽問:“阿木哎,你偷了誰家的西瓜喲?”
“媽,不是西瓜。”我匆匆入屋。
“那就是果園的蘋果嘍。”我媽跟進屋繼續查問。
“媽,我啥時候偷過東西,快給我拿一碗米湯來。”
我把奄奄一息的小狼崽從懷裡掏出來,放在炕上。
“從哪兒弄來的小狗崽?血淋淋的,這孩子!”
“不是狗崽,是狼崽,媽。”
“啊?我的小祖宗!你越淘越沒邊兒了,快拿出去扔了!”我媽的臉都變了。
“不,我要養它,讓它去對付二禿和他的花狗!”我咬著腮幫,說得斬釘截鐵。
“狼崽能養在家裡嗎?你這孩子是不是瘋了?快給我,我扔到河裡去!”我媽說著就上來,很是愛憎分明。
“不!”我抱住了小狼崽,堅定不移地護住它,嘴裡大喊,“除非你把我也扔了!”
見我如此玩命保護,我媽已無奈,搖著頭說:“看你爸回來咋收拾你!”
等媽媽出去抱柴燒火,一直在旁邊看熱鬧的老叔,幸災樂禍地說:“看來玄了,大哥回來,肯定一刀宰了。唉,可憐的狼崽,留住一條命真難啊!”
“老叔你就會看熱鬧,不幫我,真差勁!”我賭氣說。
“好,我教你一招兒,準行。”
老叔附在我耳旁,如此這般一說,我茅塞頓開。
爸爸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