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面對他們。”
“祁家駿的死是一個意外,據我所知,兇手已經被抓獲,審判的結果是他服用毒品過量,不能控制自己的行為。”
任苒頭次聽到這些情況,然而這給不了她任何安慰,她一言不發地呆呆看著前方。
“你不能接受的是他的去世嗎?”
“我16歲失去母親。從那個時候我就知道,每個人都會死,那是我們共同的歸宿,我接受這個現實,沒有陰影。”
“可是你明顯在延長你的悲痛期,同時又不表露出來。”
“有人比我更不幸,他的父母失去的是兒子,他的寶寶失去的是父親,他的妻子失去的是丈夫,他的姐姐失去的是弟弟。他們之間的關係全都親過他和我。我沒資格說自己悲痛到了什麼程度。”
“痛苦是無須用來比較才有資格流露出來的。你迴避祁家人,並不是因為你覺得他們比你更痛苦。”
“當然不是,我只是沒法面對他們。阿駿的死,我……有責任。”
白瑞禮敏銳地指出,“我瞭解到的情況不是這樣,他和他太太準備離婚,他當時去墨爾本,是因為他太太的家人提出條件,希望將他名下的房子過戶給她。而且,開槍的兇手也是他太太過去的婚外情人,後來被逮捕審判了。”
“不,你並不知道全部。阿駿是因為不想讓我為難,才去澳大利亞工作。他太太警告過我,他如果去墨爾本會有生命危險。她建議我把他留下來,可我……怯懦了,我沒那麼做。”
“於是你一直因為這個在責怪自己。”
“我知道只要我開口,阿駿肯定會留下來。他從小跟我一起長大,一直愛我、關心我。可是我……有意無意忽略他,我愛上了……另外一個人,陷進愛情時,我完全沒考慮過他的感受。他始終對我很好,我卻始終不能確定,我對他的感情算不算愛。說到底,我很自私,在乎自己的感受超過了在乎他。如果不是我,他大概不會那麼早陷進一段讓他和太太兩個人都痛苦的婚姻,他更不會……死。”
“Renee,你陷入了過度自責的情緒中。”
“我怎麼可能不自責,假裝發生的一切我完全無辜?”
“其實從某種程度來講,每個人都是無辜的,包括他太太和你在內。沒人能預知後果,生活也並不是在每一個轉變的時刻都給了你選擇的機會。”
“可是我是有選擇的,我只是沒選擇他,”停了一會兒,她啞聲補充,“一直沒有。”
“你認為從一開始,你就可以選擇去愛他,而不是愛另一個人嗎?”
這個假設讓任苒無法回答。
“你看,我們改變不了已經發生的事情。如果有重來一次的機會,你為規避某個你已經預先知道,但是不願意面對的結果,也許會做不一樣的選擇,你們的生活可能會有不同的走向,這並不代表拒生老病死和種種意外不會發生,你仍然可能會因你的選擇而後悔。”
任苒默然,隔了一會兒,她說:“白醫生,我最近在看聖經。”
“你不是第一個想向宗教找解決問題辦法的人,Renee。”
“我曾祖父是傳教士,到了祖父那一輩,開始信奉科學救國,我父親乾脆是個無神論者,他信的大概是法理。我從小沒接觸過任何宗教方面的東西,在澳洲留學的時候,碰到傳教的人,我會找個理由走開。可是現在居然想向聖經找答案,這個想法本身就很功利吧。”
“尋找內心的平衡是人的精神需求,永遠說不上功利。聖經能幫到你嗎?”
她搖搖頭:“有些句子我印象很深刻,可是我還是沒辦法就此有一個信仰。”
“有宗教信仰,仍然需要自己主導生活,不管是上帝,還是心理醫生,都沒法代替你寬恕自己。”
“其實我不需要寬恕,救贖哪那麼容易?”任苒慘淡地笑。
“不少宗教人士認為,心理諮詢不過是給無神論者的安慰劑。的確,如果不以神示的姿態出現,不大可能讓人感到得到了救贖。不過,你看科幻電影,那些有機會回到過去的人,全都不能干涉時間的程序,因為他們來自於未來,結果對他們來說已經發生,一切是沒法改變的。我更相信命運源於每個人因為各自的性格而做出的選擇。祁家駿的命運並不由你的選擇決定,Renee。”
“也許吧。我只是……沒辦法說服自己放下。”
“西方有句話,如果你一直掛念逝者,他就走不了。只有慢慢停止想念,他才會無牽無掛去往極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