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能一直續租。" "你要續租多久?" "這個到時候再說吧。" "好,我答應你。" 如果十里八鄉的信徒知道陳先生從今往後再也不算非人情命的原因,估計會把吳廷方剁碎了。吳廷方當夜卻沒有那樣的自覺,他覺得陳則說是這麼說,應該只是少算,不會完全不算。所以他還是有些擔憂,每天出門都要提醒一下活神仙,表達一下自己對他長命百歲一生幸福的期許。 陳則自從答應他以後,對離開店鋪就再無顧忌,他帶著逢生到處去玩,卻正中逢生下懷,這小姑娘自從玩得多了,回家後脾氣好多了,睡眠也好多了。 週四那天下午,廷方和惠敏約定在東城的民政局見面。他見到了惠敏,她似乎胖了一些,精神也很好,頭髮剪短了,年輕多了,看上去像變了個人。 "家裡生活習慣點。"惠敏這樣說。 在東鄉生活了十多年,這裡終歸不是她的家。惠敏曾說:女人離開家鄉嫁到了他處,就像把一株成年的植物移植別的土壤,適應得了也要幾年才能枝繁葉茂,適應不了,連根都要枯萎。" "你把卡上的錢都轉給我了?"都轉給惠敏也沒多少,只有十來萬,因為平常生活開銷都是廷方出的,廷方剩錢並不多。 "嗯,沒多少。" "我收下了,但是你以後不要寄了。"惠敏說:"我有錢,也會去工作,還會再婚,你寄錢不合適。" "這麼快可以再婚了?"廷方說不上來什麼感覺。 惠敏說:"只要我想再婚,就一定很快可以。" "惠敏,你真的覺得一個孩子必不可少嗎?"廷方並非挽留,他第一次發現自己和惠敏的價值觀可以差別那麼大。他雖遺憾,但並不執著,他想通了,陳則說:百年後,誰都歸塵歸土,灑向荒野與供在祠堂有什麼分別? "如果你不是不育,你一定也會這樣覺得。"惠敏說。 "那麼領養呢?"廷方並沒有生氣,這是事實,而且這個事實讓惠敏痛苦多年,他沒有資格生氣。 "我不會認同。血濃於水,那只是在幫別人養育。" 在把結婚證換成離婚證前後,廷方始終沒有問:你還愛我嗎? 對呀,愛是什麼?廷方開始不明白了。誰離開了誰,都可以繼續生存,可以和別人繁殖。愛是什麼?如果愛等同於欲,他和惠敏已經接近一年沒有同房了。如果愛是陪伴,他和惠敏誰都沒有想時時刻刻和對方一起。如果愛是想念,時間終歸要衝淡一切。 如果愛只會帶來疼痛,那麼那一定是已經逝去的愛了吧。 愛怎麼能這麼收放自如呢? 廷方終於不再想哭,他一點兒也不想讓活神仙用抹布擦他的臉。☆、16 那天晚上,陳則在樓下點一盞滅掉的油燈,白木香店裡的時光總是那麼緩慢悠閒,沒住進來前,廷方覺得那些油燈就像畫像一般,靜靜的,動也不動,住進來之後,才發現燈裡的油會隨著燃燒而消失,如果油燃盡了,燈會滅,而陳則每天都裝幾次的油,偶爾還要將變短了的燈芯換掉。 那個時候,廷方拿著離婚證對他說:"你看,我自由了。" 陳則點了點頭,點燃了新的燈芯,說:"你可以和其他人在一起了。" 青瓷油燈盞裡蓄著半盞油,白白的長長的燈芯尾巴上長出一朵小小的火苗。廷方一愣,他確實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他覺得和誰在一起都一樣,除非他再娶一個已經有了自己小孩的離婚女人,否則結局是一樣的——"可我不想幫別人養小孩。"說出口後他失笑,看,他和惠敏本質上都一樣。 陳則說:"你正在幫別人養小孩。" 在嬰兒床上練習趴的逢生忽然哇哇大哭。廷方走到床前抱起小姑娘,聞到一陣屎味,陳則果然沒留意小姑娘拉大便了。 廷方一邊給小姑娘洗屁股換尿片一邊說: “逢生不一樣。逢生不一樣。你不是說我和她有緣嗎?” 再說了,孩子是活神仙在養的,他只是幫忙。 陳則聽了他的陳述,笑笑不說話。 廷方也沒有糾結,逢生就是不一樣的,陳則也是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