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路上,我身心俱是一陣放鬆。剛才的一幕幕在腦中回放,我將手背觸在頰上,仍是熱熱地發燙。想起之前,自己準備好了回答,何等的鎮定,不料,竟還是被姬輿惹得面紅耳熱,險些亂了方寸。那離開時的樣子,一定狼狽得很……我不禁迷惑,自己對姬輿到底感覺如何?喜歡他嗎?也許,至少不討厭,其中還摻著感激和歉然。自己方才的舉止的確有些慌亂,可在那樣的人面前,誰又能做到巋然不動?而姬輿到底又是個怎樣的人?高不可攀嗎?偏偏有時又平易近人;冷靜內斂嗎?偏偏又是告白又是搶婚,表現得熱情不羈;忠直單純嗎?偏偏有時又覺得他的心思深沉精細……我苦笑,對於這個未來的夫君,自己好像不怎麼了解,想起明天還要和他見面,心裡竟隱隱的有些怯場。胸前,姬輿的玉韘靜靜的墜在絲絛上,通體碧綠光潤,夔紋栩栩如生,勾弦處已經快磨透了。我深吸一口氣,努力地為自己壯膽。有什麼好怕的?反正已經是這樣了,說不定還真的要過一輩子……回到醴宮的堂上,王姒仍在室中沒有起身,摯任卻來了。&ldo;夫人。&rdo;我行禮。&ldo;公女請起。&rdo;摯任和氣地說。她看看我,笑道:&ldo;公女等許久了吧?我算著時辰到此,竟也未見著太后。&rdo;我微笑:&ldo;太后剛剛睡下,姮也不過在宮外走走。&rdo;摯任點了點頭,看了看宮外,又轉向我,笑意盈盈:&ldo;孟夏暮色乃醴宮一景,我許久不曾來,公女可願陪老婦同往觀之?&rdo;我看看四周冷清的殿堂,應承道:&ldo;諾。&rdo;摯任微笑,和我一道往廊下走去。醴宮的廡廊在林苑中延伸,水池花樹,初夏景緻別有一番意趣。摯任緩緩地走在前面,望著廊外,似乎在專心賞景。不久,她回過頭來,微微笑了笑,道:&ldo;公女來王畿月餘,國中可有來書?&rdo;我答道:&ldo;來過一回。&rdo;&ldo;哦?&rdo;摯任莞爾,又問:&ldo;不知公女母親身體可安好?&rdo;我說:&ldo;信中說母親身體無大礙。&rdo;摯任頷首:&ldo;如此便好。她勞累多年,也比不得年輕時了。&rdo;語氣中像是有意提起什麼。年輕時?我好奇地看著摯任,她年輕時認得母親嗎?摯任面含淺笑地看看我,仍然往前,邊走邊說:&ldo;公女不必驚訝。我幼時,康叔曾與吾君父同朝共事,相交甚密,我與公女母親從小相識。&rdo;我瞭然。母親也曾和我提過,康叔在朝中一向擔任有職務,她出嫁前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鎬京的家宅中度過的。摯任看上去也就四十多歲的樣子,和母親年紀相仿,兩人成為閨中之友也沒什麼奇怪。摯任輕笑出聲,略帶感慨道:&ldo;一晃過去了幾十年,如今,我二人子女結親,她最幼的女兒也已到了及笄之年。&rdo;說著,她停下腳步,轉身看著我,雙目微光閃爍:&ldo;我聞今日教場上多有意外,公女得虎臣為良人,可謂幸矣。&rdo;心微微一頓,摯任不愧是在王宮中生活多年的人,雖然並未在場,該知道的卻是一點不落。我垂眸笑笑,沒有出聲,等著她說下去。&ldo;只可惜,&rdo;摯任道:&ldo;終是未遂汝母心意。&rdo;話音不大,傳到耳朵裡卻覺得刺響。我猛地抬起眼,摯任注視著我,仍是一臉笑意。陣風吹過,苑中樹木沙沙作響。我看著她:&ldo;夫人此話何解?&rdo;廊下,一叢月季開得正盛,芬芳四溢。摯任勾勾唇角,沒有答話,彎腰折下一朵月季,慢慢剝去小刺。過了會,她看向我,花枝在指間輕轉:&ldo;公女可記得兩年前與太后初見?彼時,太后自成周歸來,興致甚好,同我說起公女,稱讚不已。&rdo;她似笑非笑:&ldo;公女可知為何?&rdo;我平靜地說:&ldo;但請夫人指點。&rdo;摯任悠然看著手中的花:&ldo;天子素喜美人,即位以來,各地貢女不拒,後宮中除王后眾媵,眾女不下二十,姒姓之人也有好些。&rdo;我暗暗吃了一驚,周王的妃子中竟有王姒的人嗎?摯任繼續道:&ldo;然,天子與先王甚似,恩澤均分,平日也從無偏愛,是以後宮安定,王后也穩穩掌權。&rdo;她望著廊外,將花輕嗅,話鋒一轉:&ldo;那時,也是在這醴宮之中,太后問我可記得東婁公季女,我說自然記得,當年往賀之使者曾言此女甚得東婁公歡心,取名曰姮。太后神色間盡是喜色,說她在成周見到公女,小小年紀卻生得稀世美貌,將來必可豔絕後宮。&rdo;說著,她看了看我,淺淺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