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嬋微笑:&ldo;好不好又如何,聽說你如今成了魏丞相的兒婦,是麼?&rdo;我點頭。&ldo;比我好。&rdo;她輕嘆,說罷,望望天色,&ldo;我該回去了。&rdo;&ldo;回何處?&rdo;我詫異問道。若嬋淡笑:&ldo;宴上賓客還未散。阿嫤,你方才也看到了,是麼?&rdo;我有些躊躇。&ldo;若嬋,你……嗯,她們說凝香館是你的?&rdo;我小聲問。她的笑帶上一絲揶揄 。&ldo;是玉瑩她們告訴你的。&rdo;她話音柔軟,&ldo;阿嫤,你覺得我可憐?&rdo;&ldo;不是,&rdo;我連忙道,&ldo;若嬋,你可是有什麼難處?我可……&rdo;&ldo;難處?&rdo;若嬋笑意更深,&ldo;有呢。我館中絕色美人太少,要物色新人;同街新開的玉笙館聲勢正盛,我要打壓;還有城東賈公擺宴,我要求他把伎樂換成我的人。阿嫤,你幫得了我麼?&rdo;我瞠目結舌。若嬋與她對視,胭脂點染的雙眸透著冷淡的光。&ldo;若嬋……&rdo;&ldo;我已經不叫若嬋,他們都叫我桃娘。&rdo;她淡淡道,&ldo;你該回到閣樓上去,丞相大公子的夫人,可不能與我這倡優之輩站在一處。&rdo;說罷,她把紈扇重新掩起,轉身便走。我的話被噎在喉頭,怔怔看著她的背影,很不好受。樓閣那邊的笑聲仍然歡快,伴著伎樂的喧鬧,刺耳得很。我突然幾步追上去,扯住若嬋的衣袖。&ldo;放開。&rdo;若嬋回頭,寒聲道。&ldo;不放。&rdo;我胸中的悶氣像找到了發洩口,一股腦衝出來,&ldo;我不曾得罪你,何以這般說話傷人!你覺得我得意是麼?現在你面前的傅嫤二度已為婦,家族盡毀,我過去那些所有如今已不剩分毫。你是要聽我說這話麼?魏郯娶我不過是為了我的身世,你覺得我全家的死換來這些,我會很得意?我告訴你,若能換我父兄母親回來,我寧可命也不要!&rdo;我一口氣說完,嗓間噎著難受,低低道:&ldo;你若覺得我得意,就算我認錯了你!&rdo;若嬋定定地看著我,嘴唇緊咬,雙眸裡卻漸漸浮起水光。忽然,她側過頭去,舉袖按住眼睛。她的動作很熟稔,再抬頭時,除了內眶有些泛紅,粉妝一點也沒花。&ldo;你變了,過去我若說出這樣的話,你會比我先哭。&rdo;她說,&ldo;你也從不反駁我。&rdo;我咬唇不語。&ldo;你也變了,&rdo;過了會,我說,&ldo;你過去從不對我說這樣的話。&rdo;若嬋看著我,片刻,無言地伸手撫撫我的頭頂。&ldo;……夫人……&rdo;這時,水岸花蔭那邊傳來呼喚聲,似乎是阿元在找我。若嬋往那邊看看,道:&ldo;我該走了,可不能讓她們看到你同我說話。&rdo;我張了張口,卻又收住。她說得沒錯。不管我心裡怎麼想,世事變化,在我們之間塹出一道鴻溝,即便我們曾經情同姊妹。似乎看出我的心思,若嬋嘆口氣,指尖輕輕握了握我的手,低聲道,&ldo;你肯認我就夠了。&rdo;那雙目中流光微動,若嬋重新將紈扇遮面,低頭款款地朝橋地另一頭走去,消失在晚風輕搖的花影之間。&ldo;夫人!&rdo;沒多久,阿元出現在長橋的一頭,看到我,臉上的焦急之色頓時開解。 &ldo;可找到你了,&rdo;她匆匆走過來道,&ldo;夫人,大公子來了呢,就在前庭。&rdo;我愣了愣。魏郯來做什麼?我記得早晨時他說今日有事的時候,那個昂首挺胸的架勢,就像要鞠躬盡瘁忙到深夜似的,怎得空來了這裡?我應了聲,跟她朝園外走去。&ldo;夫人,&rdo;阿元走兩步,回頭望了望,小聲道,&ldo;我好像看到若嬋女君了,她……&rdo;&ldo;噓。&rdo;我搖搖頭。阿元會意,噤聲不語。庭前,魏郯果然在這裡。他正同盧公說著話,身上還穿著早晨出去時的長襦,腰間的革帶下繫著長劍。燈火璀璨,他屹立在衣冠如雲的賓客中間,竟十分醒目。我還看到魏朗與魏慈站在他身後,二人皆赤幘武弁,風塵僕僕。賓客們已經陸續散席,紛沓地從宴飲的堂上出來。見到魏郯在此,不少人免不得上前見禮,將前庭堵得熱鬧。魏慈看到了我,眉頭一揚,捅了捅魏郯。魏郯轉頭,下一瞬就將目光落到了我這裡。說來詭異,隔著那麼多人,他就像腦殼上也長了眼睛,甚至不用看魏慈指向就已經知道我在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