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那是誰？粉塗得比女子還好看。&rdo;一位貴女用紈扇半遮著臉，輕笑道。&ldo;那是新任的謁者僕射，&rdo;卞盈道，&ldo;剛從給事謁者升上去的。&rdo;貴女們瞭然。庭院中燈盞照得似白晝一般，賓們紛紛來到，只見都是些年輕男子，形貌各異，卻無不賞心悅目。我心底讚歎著卞國舅挑選賓的眼光，沒多久，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庭中。魏郯一身利落的絹袍，腰繫玉帶，步履矯健。&ldo;那是何人？&rdo;有人問。卞盈看向我，掩袖而笑：&ldo;這要問蘋。&rdo;我微赧，抿唇笑笑。再看向席間，家人已經引他拜見卞國舅，卞國舅看著他，笑容親切，似乎在與他寒暄。魏郯畢竟年輕，從這裡看去，神色有些拘謹。而出乎我意料的是，魏郯入席的時候，卞國舅親自將下首一席指給了他。卞盈亦不禁訝然，對我說：&ldo;我父親果然賞識他呢。&rdo;我心中亦是高興。明月高照，歌伎纏綿的歌聲傳到小閣上來，良辰美景，觀者亦是沉醉。我和貴女們聊天說笑，卻不忘時時瞥向那宴席。卞國舅與賓們飲酒相談，是不是發出笑聲。亦有人去與魏郯對飲，魏郯不拒，已經喝下了許多。這時，卞國舅從席上起身，拿著一樽酒走向魏郯。魏郯連忙起身。卞國舅已經面色酡紅，看著魏郯，笑眯眯的。他說著什麼，將樽一舉。魏郯亦將手中的酒杯舉起，與國舅對飲而盡。而國舅飲完之後，並未離開，朝魏郯伸出手。在我這個方向，看不清他是做了什麼，可是那一瞬間，魏郯突然拉開國舅的手。我愣住。寂靜片刻，席間發出一陣笑聲，國舅亦笑。魏郯卻似渾身僵直，未幾，他向國舅一禮，把杯放回案上，拂袖離開。此事突如其來，笑聲戛然而止，國舅立在原地，看著魏郯離去，臉上的笑意漸漸暗下。貴女們亦面面相覷。&ldo;怎麼了？&rdo;卞盈問。我不知如何回答，連忙起身，朝外面快步走去。&ldo;孟靖！&rdo;我讓馭者快馬加鞭，終於在魏府門前趕上了魏郯。&ldo;出了何事？&rdo;我急急問道，&ldo;怎突然就走了？&rdo;魏郯看著我，面無表情。他不說話，我就更加感到他的怒氣。剛才的事，明眼人都能猜到幾分。卞國舅好結交年輕才俊，而私下裡，我也曾聽過他府中養有孌童。長安紈絝好尋歡作樂，花樣繁多，養孌童並非奇聞。只是我沒想到卞恆堂堂國舅，會在宴上對人不軌，也沒想到魏郯的反應如此之大。&ldo;國舅……&rdo;我又愧又羞，支吾的問道，&ldo;國舅方才……&rdo;魏郯的臉色沉沉，我看到他額邊筋頭跳動，連忙噤聲。&ldo;我無事。&rdo;少頃，魏郯深吸口氣，平靜下來，對我說。我心中稍安，轉念一想，安慰道：&ldo;國舅那邊你不必擔心，我與國舅家的夫人女君俱是熟悉，勸上一勸便無事了。&rdo;魏郯目光一凜。&ldo;勸？&rdo;他冷笑，&ldo;不必勸，我魏郯就算在長安待不下去，也不必他開恩青眼。&rdo;我皺眉，但知道他在氣頭上，好言道：&ldo;今夜之事乃是意外，國舅亦喝醉了，你勿意氣用事。&rdo;&ldo;意氣？&rdo;魏郯看著我，&ldo;國舅做出那等下作之事，我不忿，倒是意氣用事？&rdo;他的語氣有些尖銳，我也惱起來，道：&ldo;那你欲如何？長安裡等著高攀的人把城牆繞上百圈，國舅如今的權勢你不是不知，你以為在他的宴上佔得一席容易麼？我讓你與他結交，也不過想讓你有個好前程。&rdo;&ldo;好前程，便是那個謁者僕射一般的好前程？&rdo;魏郯盯著我，目光冷冷，&ldo;我要前程，自會奮發而圖，這般歪道，我不齒為之！&rdo;我急道：&ldo;我並非勸你屈從，長安的權勢之家，亦並非只有國舅。孟靖，我知道你想像你祖父那般，建功沙場立業長安，可那是你祖父。你如今雖得羽林青眼，可將來呢？多少人當了十幾二十年的羽林郎，最後也只得個軍曹，連個立功的機緣也不曾有。今上好才俊，故而有少年羽林。你如今正當年輕，若能得貴人相助，必可事半功倍！&rdo;魏郯的目光深沉。&ldo;時辰不早，你回去吧。&rdo;他淡淡道。我一怔，少頃才明白這是逐令。&ldo;我是為了你好。&rdo;我有些不可置信。魏郯似乎有些疲倦。&ldo;如此，多謝。&rdo;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