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完之後,幾日來懸著的心終於有了落下的感覺。可是隔日,朝中卻出了一件事。魏昭在朝堂奏請遷都,天子准許了,可是遷都往何處,卻出了分歧。這一回,並非像上次那樣一眾士族對抗魏郯,而是一人對抗魏昭等朝臣,那個持異議的,卻是魏康。魏康自從來到雍都以後,自視甚高。這也難怪,雍都現有的三個兵營之中,涼州營最大,魏康的底氣也最足。魏昭認為兩千裡外的燕州,氣候宜人,水土豐潤,民人亦富庶,可為國都。魏康不以為然,道,若論風水物阜,隴州古時曾為都城,沒有比隴州更好的去處。此言一出,朝臣們譁然。魏康振振有詞,說有涼州六千兵馬在,天子大可放心遷都隴州。這說白了是放言要挾。郭承首先不答應,與魏康當堂對峙,論到最後,魏康罵郭承&ldo;家奴&rdo;,郭承諷魏康&ldo;賭徒&rdo;,魏康一怒之下,拂袖而去。&ldo;夫人,&rdo;阿元緊張的說,&ldo;我聽說魏康回到篤陽之後,即刻命令整軍練兵,似乎將有不利。&rdo;我亦預感到此事重大。魏康這般生氣,大約是魏昭親近郭承而冷落了他這個三叔父所致。他如今要出氣,也許是對著郭承,但一旦起了衝突,雍都必定牽連其中。只不知魏昭對得如此事體,該如何處置?夜裡,魏昭回到府中,沒多久,那邊就傳來了魏昭與郭夫人爭執的訊息。管事來請我過去,我沒有推卻,收拾收拾頭髮便去了郭夫人的院子裡。還沒到門前,就聽得裡面的聲音劍拔弩張。&ldo;……他是你的舅父!&rdo;這是郭夫人的聲音。&ldo;正是兒的舅父,兒才望他以大局為重!三叔父為人器量狹窄,舅父何苦與他一般見識?三叔父不滿者,乃是遼東兵入城之事,舅父只要退出,三叔父便揭過不提。&rdo;郭夫人冷笑:&ldo;你舅父將軍士放入城中,還不是為了你好?是你說細柳營信不得!&rdo;&ldo;此一時非彼一時。&rdo;魏昭聲音無奈,&ldo;三叔父若生起事來,於我於舅父都無絲毫益處。還請母親三思!&rdo;說罷,腳步聲響起,未幾,魏昭啟門出來。看到我,他怒氣衝衝的臉上閃過些訝色,卻很快收起,一禮,道:&ldo;長嫂。&rdo;&ldo;二叔。&rdo;我還禮。魏昭沒有多言,匆匆而去。&ldo;少夫人,你看……&rdo;管事為難地看向我。我心知他尋我來是要勸導的,可是如今這事,我實在不好勸。正在此時,突然聽到&ldo;砰&rdo;一聲瓷器破碎的聲音,我更加確定入內必無好事。&ldo;我明日再來。&rdo;我對管事道,轉身走開。&ldo;夫人。&rdo;路上,阿元小聲嘀咕,&ldo;二公子也知曉他行事偏頗,如今想勸和呢。&rdo;勸和?我心中冷笑,勸什麼和呢?何逵起了一個挾天子令諸侯的頭,此後的人就紛紛效仿,到了魏傕,可謂坐到了極致。如今魏康,不過是有樣學樣。魏康和郭承,一狼一虎,魏昭引二獸入室,手中卻沒有馴獸的利器。調解的心是好的,可是如何調解?與狼謀皮還是與虎謀皮?既然萬事俱備,我和阿元也開始暗中拾掇物什。逃走時的時機,並不能夠帶得許多物品,我們也只能挑挑揀揀。我和阿元的衣裳不必帶,阿謐的話,備幾塊尿布足矣;金銀細軟,這些天阿元已經想方設法帶些轉給李尚,走的時候,還可以每人身上藏一些,再多便是無法了。我看著房子四周,與魏郯生活這兩三年,裡面攢下不少物什,有我的,也有魏郯的。我這一走,也許會有人闖進來糟蹋,想想就覺得心裡不好受。我把魏郯的用物精心收起,它們大多不值什麼錢,希望來取的人手下留情。想到錢,我突然想到側室,那裡面還有魏郯說過要給我的十斤金子。逃亡出走,怎能不帶金子?我心中一陣翻湧,正想要去,出了門,卻想起來我方才讓阿元將兩匹用不著的布送到周氏那邊,她還沒回來。刨地挖金子的事,還是要找個幫手才好。我等了好一會,阿元還不見,便上榻先睡去了。這兩日天氣有些悶熱,夜裡,一點涼風也沒有,我躺在榻上,很艱難才睡著。我夢見自己走在大太陽底下,抱著阿謐,到處想找什麼,心中著急。街上人影綽綽,沒有人理會我。&ldo;……在做甚?&rdo;一個帶笑的聲音傳來。我回頭,那人背對著燦燦的日光,看不清面容,輪廓卻熟悉不已,彷彿他已經站在那裡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