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隼一般深不見底的眼,居然是沮渠蒙遜,帶著一隊人正要出宮。心裡正暗叫不好,整個人已經被一隻狼臂拖到寬闊的胸前。他的個子比羅什稍矮一些,卻孔武有力多了。
“小美人,居然在這裡碰上你!正想著如何找你呢。”他只用一隻手臂便圈住了我,繃緊的肌肉鐵鉗一般掐得我生疼。我像只可憐的螞蟻,無謂的掙扎只是給他搔癢癢。
“放開我,我早已嫁人了!”
“哦?是麼?真是可惜。”他嘴角帶著嘲弄,仰頭大笑,“不過我們匈奴人可不在意這些,嫁人又如何?搶過來便是了。你男人要有本事,我等著他來搶回去!”
他一邊說著一邊把我往外拖,我掙不脫,已經被他拖到了宮門口。我急中生智,貼近他耳邊低聲說:“上次在街頭戲已做足,這次又想做給誰看呢?”
他整個身體一凝,腳步滯頓,蹙眉看我,陰霾的眼底流出不置信的神情。這會兒我可不能示弱,回瞪著他,毫不避忌地跟他對視。他把我拉近,滿面帶笑地佯裝要吻我,卻在我耳邊用低不可聞的聲音問:“你到底是誰?”
我正為他語氣裡的陰冷覺出脊背的寒意,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個低沉穩重的聲音:“不知沮渠小將軍對拙荊有何指教?”
西涼國主(修改)
羅什站在不遠處,僧衣迭迭,清雅淡定。沮渠蒙遜回頭看看我,再看看羅什,眉頭攏住,一臉驚訝。我乘著他失神,掙脫他的手臂,快步走到羅什身後。
蒙遜大張著嘴,有些語結:“法師乃化外之人,居然學俗子娶妻……”
羅什對著他雙手合十,微微鞠躬:“明心見性,然後五蘊皆成佛性。欲界諸行為緣所生,羅什與妻,便是因緣之果。”
蒙遜嗤笑,滿眼不屑:“以因緣二字,便可沉湎幻化世界,法師何以服眾?”
羅什璀然一笑,朗聲道:“直照空有,行空不證,涉有不著,故名方便。萬事萬物皆有因緣,真空俗有兩面,無不是萬物之本來性相。只要洞察諸法空和諸法有,便能居五塵而不染,處眾穢而常淨。入生死而無所謂,於諸榮辱心無憂喜。”
蒙遜面無表情的臉上有些許動容,沉思片刻,又對我瞥來意味深長的一眼,微微頜首:“入生死而無所謂,於諸榮辱心無憂喜。法師果然是睿智之人,難怪能出塵入世而保持佛心,蒙遜受教了。”
我心中一動,蒙遜果然是熟讀文史,心思機敏,跟其它單靠蠻力的匈奴人不是同一檔次。難怪男成、段業,還有呂光都忌憚他。
羅什再寒暄幾句,便與蒙遜告辭。蒙遜一直轉著犀利的眼珠看我,那種探究的眼神讓我很不舒服。羅什帶著我回到住處,看見周圍無人後便沉著臉說:“艾晴,莫要再去招惹這樣的男子。”
“我沒有啊……”有些委屈,兩次都不是我去招惹的。蒙遜也只是演戲,碰巧物件是我而已。
他的臉色依舊不太好看,想到他應該看到了蒙遜故意裝樣子親吻我的那一幕,心裡惴惴:“嗯,羅什,你看到的不是你想像的那樣。我跟他沒有任何……”
“艾晴!”他柔聲打斷我,“你是我妻,怎會不信任你?”
心裡真沒底,咕噥著:“那你還板著臉……”
他滿臉倦色地坐下,伸手拿茶壺:“艾晴,呂光不肯開倉放糧。”
原來是為這事煩惱。噓口氣,幫他倒茶:“為什麼?他不知道流民飢餓,逼急了便會動亂,於他有何益處?”
“他當然知道。”他重重吐出一口氣,眉頭攏起,鬱悶地說,“酒泉太守宋皓,南郡太守索泮,西平太守康寧,還有先前逃脫的王穆,均已反。呂光稱王不到兩月,便叛亂四起,他要留著糧打仗。河西鮮卑禿髮部,盧水匈奴沮渠部,帶領幾萬部族前來投奔,條件之一也是要糧。呂光為了招撫這兩部,已答應撥糧。流民在他眼裡,根本無暇顧及。”
看他愁容滿面,鬱結於胸。依他的脾氣,今天朝堂之上肯定又跟呂光發生爭執。溫柔地為他按摩太陽|穴,輕聲說:“呂光不給糧,我們就自己解決吧。先用我們自己的財物抵擋一陣,然後想辦法讓城中大戶捐糧賑災。”
他點頭,回身望著我:“明日我便去說服文武官員,讓他們捐錢。”
握住我的手,眼光灼灼:“艾晴,不要讓一個災民餓死。”
我呆住,這不可能。可是……
我依舊點點頭,心情瞬間變得沉重。
那個破廟經過收拾,成了我的臨時賑災點。每天呼延平和段娉婷都來幫忙,呼延平組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