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日——在福利社小坐,又亮來。轉赴姚老頭那兒,我攻訐(救國團)“幼獅派”,他勸我“廣結善緣”,真鄉愿之言也!
三月四日——第一次與姚個別談話,他似仍不贊成我的婚姻研究,此人真迂!姚老頭欲我讀宋史,思作《宋代人物的地理分佈》,用統計方法。
三月十一日——與姚第二次談,甚洽,他甚至不知(胡適著)有The Chinese Renaissance, 甚贊同吾譯,謂可設法印出,與晉生談甚久。
三月十四日——晉生中午送來取款單,下午取三千元,生平第一次領到薪水也。姚老頭約下午去值班,軍文章事大令我不快,最後他的“一句話”也變為“不要告訴我”了,我今天真不愉快,真想掛冠去。我提出傅(斯年)、芮(逸夫)反擊他,他說很難很難。老混蛋!(這天的日記背景是:三月十二日的《聯合報》上登出我的《獨身者的獨白》,我拿給姚從吾老師看,他大激動,說做助理不可以在外發表文章!“一句話”,要發表文章大家就算了。我當即表示請辭之意,他忽然把話緩下來,改口說你去寫就寫吧,但是“不要告訴我”。)
三月十八日——午前個別談話,姚給我帶來宋史,並給我看他的本子中記不再過問我私事那一段,以及我批評丁文江傳記等事,此公做考績似是好手。彼言胡適問我在報上發牢騷,頭緒甚多,不知何故牢騷?牢騷何所提?姚又言發表文章亦一佳事,盼用筆名。
三月二十五日——強起赴校,萬萬想不到老頭兒竟花了3800元買了宋會要八巨冊,他的熱心,真叫人感動!他真會暗中辦事情! 不動聲色把事辦好。他問我讀宋史情形,我委蛇一陣,遺舊作與之。
四月八日——姚持王洪鈞文給我看,我立即想做一文抒感。姚攻擊莊申甚力。
四月十五日——一早即被叫醒。與姚談,我說張其昀做得太多,梅貽畸做得太少。
四月二十一日——晨起抄完給林海音信:…我現在的正式頭銜是“國家長期發展科學委員會國家研究講座教授助理”,專門給一個老頭兒(姚從吾先生)打雜,跟比我大43歲的老派人物做事,自然免不了起糾紛。一天他忽然怒衝衝地問我:“你為什麼在《小報》上發牢騷?胡先生(適)在醫院裡看到了,他問我李敖年紀輕輕的,發什麼牢騷,整天挖苦女人,不好好搞歷史,為什麼?”他頗有干涉我寫文章的企圖,認為我既是“專任”的國家助理,就不該分心寫小文章,認為我不該跟“那些文人”(您可以想象他說這四個字時所發的鼻音)來往。最後他發現我沒有悔改的意思,很不高興,我現在也萌求去之心,這可說是聯合副刊的“外一章”罷?
四月二十二日——上午談話,老東西談留德往事,興奮得一塌糊塗。
四月二十九日——午前與姚談,姚言胡適(前)欲寫信給我,他阻之,以我在軍中也。
五二日——老姚冬天穿西裝扇扇子,午間告我羅家倫欲延我去國史館,他為我回絕,言我亂寫文章云云。總之,他老頭子扣住了我,別人休想染指矣。
五月六日——給姚看給胡詩,姚笑不止。
五月十三日——午前與姚大聊天,他罵女學生是“文化花瓶”,我大談寫歷史家情史。 五月十七日——姚教我去福州街二十六號訪胡,言胡又問到我,姚向胡說我不復為文矣。胡怪我文頹廢,姚向胡言我努力,胡言年輕人當努力。
五月十八日——在老頭兒室中一整天,看他44年的日記,記老李(玄伯)無恥,記老錢(又亮)反胡,記他偷看兒子日記。
從這些日記片段,我們可以看到李敖與姚從吾老師之間的許多有趣的畫面,這些畫面是矛盾而生動的,正是他日後寫引起轟動的〈老年人和棒子〉一文的張本。這些畫面充分體現了姚從吾作為老一輩對李敖這種青年人的善意憐惜以及難與溝通的矛盾,也體現了李敖兩難選擇的尷尬,一方面他深知老一輩對自己的殷殷厚望都是為自己好,另一方面他又不能接受這種好意。他要走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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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要那麼快樂幹嗎(1)
隱居在“四席小屋”,李敖決心做一個有知無慾的超常者。但看到、聽到朋友在如火如荼地結婚、交女友,他內心何嘗不起漣漪?何嘗不覺得自己的山樓如同地獄?只不過一個更偉大的理想使他剋制住了情感上的要求,為了這一目標,要那麼多世俗的肉體快樂幹嗎?
“四席小屋”不錯,李敖這樣想,“四席小屋“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