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吩咐?”
方才她秀氣的柳眉間縈繞的憂愁,李希沂自是看在眼裡。此時此刻,他清朗的臉上卻是努力浮現出溫柔的笑意,輕輕說道:“如果本王方才那一席話叫姑娘覺得為難,姑娘大可不必掛在心上。”
“唔?”煙絡詫異地看著他寧靜澹泊的臉。
他微微低下頭去,看不清臉上的情緒,只聽見他的話語溫柔如常,他說:“希沂不是強求之人,姑娘若是無心,我也不會自找煩惱。”說完此話,他輕輕吐出鬱結於胸的濁氣,緩緩抬起頭來,笑容裡有一絲志在必得的傲然情懷,“尚需本王費心的事情還有許多。”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鳴,食野之苹。我有嘉賓,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時可掇?憂從中來,不可斷絕。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闊談讌,心念舊恩。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何枝可依?山不厭高,海不厭深,周公吐哺,天下歸心。”(《短歌行》,三國,曹操)
煙絡帶著一臉溫暖清淨的笑意,聽他低聲吟唱,一顆心卻是直直地下沉。
三國時期的建安十三年,曹操率大軍南下,列陣長江,欲一舉蕩平孫劉勢力。大戰前夕,應景作詩,以貌似頹放的意態來表達及時進取的內心,以放縱歌酒的行為來表現對人生哲理的嚴肅思考,以觥籌交錯之景來抒發心憂天下和渴慕人才之情。
而他?
至少他現在還不是那樣足夠心狠絕情、覬覦天下的男子。
她開不了口說任何話,於是只好任憑一室詭異的寂靜蔓延開來。
“啟稟王爺,中書令杜槿杜大人,神武大將軍秦縝秦將軍,於修竹廳求見。”
門前響起的卻是他那個小童清風的聲音,他頓了頓,放低了聲量,話音裡有一絲猶豫,“杜小姐也一同來了。”
杜槿?杜小姐?煙絡側頭想了想,這個好像在哪裡聽到過?
李希沂眉心一蹙,淡淡答道:“退下罷。”說完,他仰頭看她,笑道,“一起去?”
“唔?”她不解,“為什麼?”
“本王現在不想見女人。”他一臉微微地不耐煩。
煙絡只好噤聲不問,乖乖跟了上去,心裡想著,這算什麼藉口?她不也是女人?
修竹廳。
粉牆竹影。
一叢金明竹於煦暖的日光中優雅地隨風搖曳,那疏離的竹稈及竹枝呈現漂亮的硫黃色,分枝一側的節間溝槽中填著潤澤欲滴的鮮綠色彩。分枝散開,竹葉濃綠。幾株小琴絲竹點綴其中,新稈為淺紅,老稈色金黃,翠綠的縱紋錯落走行於其中www。③ü ww。сōm,叢態優美。後方一面平整光潔的白粉牆將竹葉襯托地益顯青翠,竹竿亦是愈加細膩光滑。
藉以粉牆為紙,仿古人筆意,植美竹,置山石,收之圓窗,宛然鏡中游。
煙絡一面不慌不忙地走,一面感嘆,這一幅上次沒來得及細細品味的園林美景,如今看來竟是如此精緻高雅。她輕輕皺眉,他與蘇洵本質裡是一樣人嗎?
前面的白色背影較蘇洵有更多的寂寥。那是當然,因為蘇洵有她了嘛!
她笑著進入廳內,一眼看見那個紫袍著身的中書令杜槿,卻是一個看起來十分斯文甚至有幾分柔弱的人。他旁邊柔柔媚媚的女子,正是當日京郊賞花之際她遇見的杜香凝。
煙絡不免微微一怔,原來中書令是睿王爺一黨的。中書省執掌軍國之政令,以中書令為首,又稱西臺右相。那麼,睿王爺這邊是兵權在握了吧。難怪,那日穆青言辭之間如此忌憚他。
“下官杜槿。”
“秦縝。”
“叩見王爺。”兩人同時施禮拜下。那個漂漂亮亮的女子也盈盈福身。
李希沂對著杜槿、秦縝伸出手去,笑道:“不必多禮,快起來。”
煙絡於他身後靜靜站著,待那二人拜完他後,心裡無奈地想,該輪到她折腰了。那個睿王爺幹嘛要勞什子地叫她跟來嘛,真是的!
“民女施煙絡見過兩位大人。”她非常有禮貌地笑。
但是,那兩個人幾乎是同時拿出如冰刀一般鋒利寒冽的眼神凌遲她。煙絡一怔,那骨子裡的恨意也太明顯了吧?她不記得什麼時候得罪過他二人吶。那個叫杜槿的男人,她連見都沒見過,至少她腦子裡沒有這個印象呀!
李希沂轉過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