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們,還有師兄……
師兄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屠蘇的頭腦如同被閃電擊中一般,瞬間閃過這個問題。
如果大飛他們說的不假,如果這十年來自己的身份根本是被人刻意隱瞞,如果關於自己的一切都是一個精心設計好的騙局。那麼這場騙局的設計者是誰,他為什麼要騙自己,師兄又是否參與在其中。師兄……有沒有騙過自己?
屠蘇覺得自己頭大如鬥,太陽穴漲得發痛,簡直想要爆炸一般。他捂著腦袋停下腳步,終於無力地靠在暗巷的牆壁上,按住自己的胸口一下一下地深呼吸。
“香港真是個小地方啊~云溪少爺,果然我們又見了。”一個痞氣十足的聲音在近處響起。
聽到第一個音節的時候,屠蘇就皺起了眉頭。這幫陰魂不散的傢伙,正是他此時此刻最不想見也不願見的人。
大飛大搖大擺地走上前去,笑得像一隻癩皮狗似的看向他:“云溪少爺,你口口聲聲說自己不是韓家少爺,可是下午為什麼又跟蹤我們去見十三叔?是不是你想起什麼了,難道你終於記起天哥和休寧大小姐他們了嗎?”
屠蘇聽他提起這些,頭腦就愈發地脹痛,每一個字都像是尖頭的錘子猛力敲打在他太陽穴上,一下又一下,讓他疼痛難忍。
“別說,別說了……啊……”屠蘇死命地按住腦袋,彷彿那裡面有一隻野獸正在瘋狂地搖撼禁錮它的牢籠,連金屬鉸鏈之間吱呀作響的聲音都分外清晰。
“是真的就瞞不了,也逃不掉的。”大飛長大了嘴,一面怪笑一面說道,他對屠蘇的痛苦反應置若罔聞,一步步逼近他,“之前你走得太早。我正跟十三叔打聽要緊的線索呢,你不巧錯過了……要是要告訴你當年是誰害死你父母,你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不要聽!我不要聽!你閉嘴!你閉嘴!”屠蘇雙眼血紅,他的耳中已有嗡嗡的耳鳴,眼前的景象也全都被扭曲了。大飛像是變作了個張著血盆大口的怪物,眼睛裡放著綠油油的光,面色一半灰黑一半青白,頭頂挑染的髮色變得火焰一樣,他一點點欺近,就像鬼魅,叫屠蘇心裡生出恐懼,而伴隨著這恐懼又陡然滋長出無限的暴戾來。
“這樣可不行,你以為不聽,你就拒絕得了自己的身份和身世了嗎……別自己騙自己啦……”大飛的語氣分明在引火燒身,自己卻還懵然不知。
屠蘇幾乎是在自己腦筋反應出來之前就動了手:“滾開!你們都滾開!”
以屠蘇多年在拳館歷練,就是上了拳臺也不遜專業拳手半分,像大飛這樣靠唬人恐嚇為生的小混混自然不是他的對手。
何況這一次不同於芙蕖被圍的那次,他沒有弱點在別人手裡,也再沒有顧忌,出拳利落得像在打沙袋,絲毫沒有考慮到手下的是活生生的人,是有血有肉的生命。
屠蘇體內就好像是釋放出了另一個靈魂,殘暴、嗜血、乖戾得無以復加。他很快殺紅了眼,在面前滿地打滾嗷嗷求饒的敗者面前也沒有一點同情心。勝負之勢簡直是壓倒性的,屠蘇打到後來就僅僅是為了出拳,為了那絲暴力帶來的快感。每一道飛濺的血珠都能勾起他心底極細的那一根心絃,讓他迫不及待地再送出更重更狠的下一拳。血珠飛濺得越高,快/感也飆升得就越強烈。
“救命,救、命……要死……要死人了……救命……”大飛哀嚎的聲音已經支離破碎。
“屠蘇!”
屠蘇高高舉起拳頭,正要衝大飛的腦袋砸下,忽然動作一滯,發現自己的拳頭被人抓在了手裡。
他用力掙了掙,拳頭紋絲不動,這才緩慢地轉過頭去,看向阻止他的人。滿布血絲的眼睛辨認面前的人影已經有些困難,他頓了一頓才像看一個陌生人那樣看著面前的身影:“歐陽?”
“你這是要殺人嗎?屠蘇。”歐陽的聲音出奇的冷靜。他的瞳孔也是幽深的,看不出情緒。
那一刻屠蘇甚至感覺到,彷彿自己只要點頭回答“是”,歐陽就會主動出手替他除掉大飛。沒有猶豫,也沒有一點可惜。
然而“殺人”這兩個字,卻一瞬間讓屠蘇清醒了。
恢復神智的那一刻,他的背脊上已經蓋了一身冷汗。屠蘇看著眼前被他打得面目全非腫得像個怪胎一樣的大飛,還有地上趴著的還清醒著以及不清醒了的小嘍囉們,忽然就像失去了記憶,想不起來剛才那短短十幾分鍾裡發生過什麼。
“我……這……我不是……”屠蘇看看自己手上淋漓的血跡,語無倫次,“我沒有……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