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總得有點交代——就是皇上,也不能隨便壞人飯碗啊!
可是榮祿這次偏偏是單身而來,一個人不動,一個私人不安插。到地方到任規也只收一半。飯碗保住,這麼一件大壞規矩,能引起官場極大震動的事情卻風不起水不動的過來了,人人都交口稱讚新來的榮中丞厚道。除了突然被攆走的葉夢麒發發牢騷之外。大家都彈冠相慶又過了一關。至於榮祿為什麼來,他當初和徐一凡有什麼恩怨,還有朝廷突然安排榮祿過來背後的心思,誰都懶得去管……大家又不是北京城裡面當軍機的,不少人頂子也是下了本錢用白花花的銀子捐得了了的,管你朝廷刮東風還是西風了。誰壞了咱們飯碗,就是和整個官僚體系過不去!
榮祿接纂之後如此行事,口碑自然到了天上去。底下的瑣事他也一概不管,不管什麼公文發過來,一定批迴發文的衙門表示著照所請,照朝廷成法行事。新巡撫過來,往往就有地方上告,告幾個吃相太難看的的方府縣,新督撫也往往從善如流。空出位置正好安插私人。這次榮祿卻一概不聞不問。新巡撫如此上道,感動得的方官兒們一個個拍胸脯,表示一定把治下弄得弊絕風清。不讓榮大人有半點為難,不讓京城的都老爺們有半點廢話。而且還紛紛暗示,雖然榮大人清廉,各種規矩只要一半,可是他們又怎麼會不懂事兒呢?這些規矩,一文也不會少榮大人的——按照幕僚師爺們的經驗,榮祿這官兒應該當得清閒自在,可是接纂這快半個月了,卻沒有一點看到榮祿有鬆開眉頭的時候!
這位榮中丞。每天神不守舍,到底在想些什麼?
師爺們算盤打得七零八落的,心下不約而同的,都在盤旋著這個疑問。
“如夢一樣啊……還他媽的是噩夢!”
榮祿只是覺得,自己似乎還沒有從那場噩夢當中驚醒過來一般。
午夜的大雨中。那條滾滾向著漢城的鐵流。日本軍人的黑制服白綁腿。漢城升起的黑煙大火,大清漢城總領館的廢墟,那些燒成焦黑,蜷腿抱頭的屍體,還有禁衛軍的蒼龍旗,逼在他眼前的雪亮刺刀!
事情已經過去年餘。可他還每每從夜間驚醒。坐在床上。一陣陣的流冷汗!
世界已經不一樣了。他是心氣很高的人。在旗人當中也算能幹。以為自己什麼都能應付。什麼都能駕馭。可是那場漢城變亂。所有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掌控餘地!不管是徐一凡還是日本人。沒有一個是他應付得了的。
可是朝廷偏偏還要趕鴨子上架。要他來兩江再次對上徐一凡。唯一能安慰他的。就是這裡是兩江。不是朝鮮。
在朝鮮。徐一凡行事可以百無禁忌。他那幾萬人的軍隊。在朝鮮是絕對的龐然大物。無人可制。可是這裡是大清的腹心之地。種種利益集團。早就盤根錯節。無人能動。也無人敢動。他那幾萬禁衛軍。扔在人堆裡面。只怕浪花都捲不起多少……再說了,在朝鮮那個四處皆敵的地方。這個團體還能保持警惕向上。到了這富貴風流的兩江之地。這個團體。是不是還能保持住和大清官場那截然不同的做派?
在朝鮮。以硬碰硬。俗話說得好。糊塗怕懵懂。二百五的徐一凡拼贏了。可是對著大清腹心之地這一片混沉滯濁的沼澤的。徐一凡還能攪動麼?還是和光同塵,也逐漸慢慢沒頂?
朝廷把兩江給徐一凡,其意也深哪………饒是明白其間的道理,可是榮祿還是整天覺得恍恍忽忽,原因無他,要是一般的道理對徐一凡行得通,他早就不知道死在那個犄角旮旯了!
“做一天和尚撞一天的鐘吧……能靠這麼近瞧著也好,不管是贏是輸,憑著這小子的活寶勁頭,也是大場面的熱鬧不是?”
到了最後,榮祿也只能這麼自嘲的想著。
一個巡捕官兒站在門口,瞧著榮祿發呆的樣子,要進又不敢進。巡撫衙門的總文案瞧見了——督撫衙門的總文案都是能便服和督撫在簽押房聊天的,俗稱二撫臺一類的人物。也只有他有資格咳嗽一聲,問道:“什麼事情?”
那巡捕官兒啪的一個千打下去:“回大人的話,江寧城各衙門,各局子的現任堂官,委員,都遵大人的示,到了公堂。候著大人的吩咐,什麼時候見?”
榮祿哦了一聲,這才跳了起來,想放手中茶盞,卻發現自己抱了半個時辰的就是一個空茶托,面子上有些掛不住。重重的將茶托在桌上一拍,筆墨硯臺叮噹亂響的就跳了起來。幾個假裝低頭做事的師爺們被他這一齣兒嚇了一大跳。
榮祿擰著眉毛,當年在西安當將軍的英氣又回到了身上,再沒有半點恍惚的神色:“姓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