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根直挺挺的手指硬戳戳地豎立在張合道的面前。
張合道神色坦然:“我記住了。”
徐市長進一步強調:“只要你能做到這三條,我保你能在南州站住腳,也能紮下根,更能幹好工作。做出成績來,大家都安逸嘛。”
“我努力做到。”張合道繼續表態。
“目前嘛,南州市整體經濟形勢非常好。”徐市長深入話題,“但是,也存在問題呀。最突出的問題就是所有的國營企業普遍經濟效益不好,大都在盈虧線上維持,拖了全市經濟發展的後腿,也是市政府最沉重的負擔。因此,你這個主管領導責任重大呵。”
張合道神情專注。
“要想扭轉這種局面,必須從改變經營體制上做文章。”徐市長引出主題,“剛才在會上,嶽書記也重點強調了。”
張合道不動聲色。
“合道,你認為企業改制的重點是什麼?”徐市長有意提問。
張合道嚴肅回答:“我認為有兩個方面;一是防止國有資產流失,二是保全企業職工利益。”
“你講的不過是表面上的官樣文章。”徐市長笑著搖頭,“實質上的重點也是兩個方面;一是盤活資產,二是啟用經營機制。”
張合道洗耳恭聽。
徐市長繼續說:“目前,我們企業所謂的國有資產,不過是賬面上空洞的數字,是死資產,既不能流動,也無法支配。我們這些當家人還要為這些空洞的數字承擔保值升值的責任,也還要為企業職工承擔就業、醫療、住房、退休……等等一系列的義務,實際上已經成為政府沉重的包袱。我們搞企業改制,就是要吸納社會資金,盤活這些死資產,同時改變企業的經營機制,把企業推向市場。當然嘍,要吸納社會資金就要遵循市場規則,不可能原值兌現。這樣,表面上看似國有資產流失,實際上則是把死物變成了活錢。從長遠利益講,我們政府不僅卸掉了沉重的包袱,還可以把收回的資金用於市場流通,加速經濟發展,非常具有積極效應。至於企業職工的利益嘛,我們可以逐步建立和完善社會保障機制統籌解決,這也是社會發展的必然嘛。”
一番話說得高屋建瓴,振振有詞。
張合道表面上未置可否,內心裡卻是不能苟同。照此說法,國有資產流失變成了順理成章,職工利益更是遠水不解近渴,完全是一種可以隨心所欲的理論。
徐市長大口吸著香菸,說得性起:“就拿南紡集團來說吧,賬面資產十幾個億,實際上那些破銅爛鐵能值幾個錢?可這個企業卻佔壓著兩個多億的貸款,經濟效益一年不如一年,長此下去,這兩個多億的貸款也會打了水漂兒。所以呀,南紡集團的改制迫在眉睫,只要收回的資金能還上銀行的貸款,我這個市長就燒高香嘍。”
張合道聽得明白,這才是市長大人今天談話的中心內容。看來,果真是上上下下串通一氣,如果沒有嶽書記橫刀立馬,南紡集團肯定在劫難逃。
“合道,前任國資委主任老袁同志和南紡的老總鄭天龍同志搞了一個改制方案。”徐市長愈說愈具體,“這個方案常委會上討論過,基本上可行,又責成他們再補充一些材料。可惜呀,老袁同志突然英年早逝,撒手不管嘍。你現在接過了這個問題,要加快此項工作的程序,極早把材料報上來。然後我召集相關部門的同志開專題會討論,咱們集體決策。”
張合道愈發明白,這是市長大人在給自己施加壓力。明抗肯定不行,只能暗拖。同時,張合道暗暗蹊蹺,這位市長大人說話的口音怪怪的,閒談的時候是滿嘴濃重的四川口音和方言,一旦談入正題,普通話講得很標準。難道這也是官場現象?
張合道有意搪塞:“我先了解一下情況,認真研究一下這個方案,然後儘快拿出具體意見。”
“不能拖!”徐市長洞查秋毫,加重語氣,“這個方案已經基本成熟,不用再過多研究,你極早報上來就是了嘛。”
“好吧。”張合道無奈點頭,“我盡力而為。”
徐市長舒了一口氣,抬手看看錶,語氣又變得輕鬆:“快中午了,難怪肚皮咕咕叫嘍。”
張合道知趣地站起身:“徐市長,如果您沒有別的指示,我就告辭了。”
“不能走。”徐市長強行阻攔,臉上浮出親切的笑容,“你合道同志來南州工作,我這個市長也要表示表示嘛。”
“徐市長,您不用客氣。”張合道婉言推諉。
“啥子客氣嘛,喝一頓接風酒還是要得喲。”徐市長又是一口四川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