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鍋湯菜的排檔前停住腳步,臺案上擺放著一隻只熱氣蒸騰的沙鍋,迎面撲來誘人食慾的香味。經營者是一位年齡相仿的婦女,揚著一張和藹親善的笑臉,主動熱情地介紹自家的菜餚:
“歡迎兩位先生光臨。我家專營各種沙鍋湯菜,有沙鍋排骨、沙鍋肥腸、沙鍋雞塊、沙鍋豆腐、沙鍋白菜……”
張合道關切地問:“大嫂,生意好麼?”
“好呵,好得很,愈來愈好!”大嫂掩不住內心的歡喜。
張合道又問:“您原來是中紡的職工嗎?”
“是呀,是擋車工,年年的先進生產者。”大嫂一臉的驕傲神情。
“是退休了麼?”張合道再問。
“退啥休呀,我是被逼下崗的。”大嫂怱然有所警惕,“您二位是上級領導下來搞調查的吧?”
“我們不是什麼領導。”嶽書記故意隱瞞,“我們是賀錚的朋友。”
“是大賀的朋友呀。”大嫂放心了,也變得愈發親近和豪爽,“那咱們就是一家人,想吃什麼隨便取,不收錢!”
嶽書記笑了:“您的菜我們肯定要吃,但是錢也肯定要付。”
大嫂有些嗔怨:“這都是大賀立的臭規矩,自家人還要什麼錢?”
“賀錚立的是什麼規矩呀?”張合道好奇。
“他呀,要求公司的管理幹部,包括親屬朋友,到誰家吃飯都必須付錢,他自己也不例外。”大嫂的語氣中充滿了崇敬。
嶽書記脫口道:“這是應該的嘛。”
“我說同志呀,您是不知道呵。”大嫂的情緒有些激動,“十年前,我們被鄭老闆趕出中紡公司的時候,就像是一群沒孃的孩兒,無依無靠呀。家裡沒有了經濟來源,孩子要上學,老人要撫養,那真是叫天不應呼地不靈呵。多虧了大賀,他賣掉了自家的房子和汽車,給我們搭蓋了這座大棚,我們這些下崗職工才算有了出路。大賀對我們恩重如山,甭說吃幾頓飯,就是給他當牛做馬也報答不盡呵!”
大嫂的眼裡閃動著淚光。
張合道有些慟容地繼續問:“有了這座大棚,生活有保障嗎?”
大嫂的臉上又恢復了喜色,悄聲說:“不瞞你說呀同志,我就是靠這個排檔才供女兒讀完了大學,現在都讀博士後了。我們全家再努一把力,準備明年買新房子啦!”
“恭喜你呵大嫂。”嶽書記神色興奮:“等您僑遷新居的時候,我們可要去討一杯喜酒喝喲。”
“歡迎呵。”大嫂高興地一口答應,之後忽然又有些困惑,“我不認識你們,到時候可怎麼通知呀?”
張合道被大嫂的真誠感動了,也認真道:“有賀錚嘛,您通知了他,我們就知道了。”
大嫂恍然,笑著連聲說:“對,對,到時候你們和大賀一起去。”
“我們一定去!”賀書記也是一臉的認真。
說話之際,又有客人光顧,大嫂忙著招呼生意,嶽書記和張合道也告辭離開。
“怎麼樣,有何感想?”嶽書記邊走邊問。
張合道情緒激動:“我現在是迫不及待地要見到賀錚同志。”
“哈哈哈……”嶽書記像是欣賞自己的傑作一般發出頗為得意的大笑。
但是,當他們走到大棚中間的位置時,棚頂鋼樑上橫掛著一道長長的條幅映入張合道的眼簾,讓他剛剛好轉的心情又倏然陷入沉重。條幅上橫列著一行令人刺痛的大字:
從來就沒有什麼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
是《國際歌》的歌詞。
《國際歌》是全世界無產者的戰歌。當年,法國的無產者就是高唱這首戰歌建立了巴黎公社。1918年,俄國的布林什維克也是高唱這首戰歌衝進了冬宮的大門,推翻了沙皇的統治,建立了世界上第一個社會主義國家。我們中國**人同樣是高唱這首戰歌帶領著千千萬萬的人民群眾走進了新中國。如今,我們執掌政權已經半個多世紀,實行改革開放也有20餘年,而眼前這些緊緊跟隨我們走過了半生的人民群眾,卻在遭受下崗命運之後伴著“從頭再來”的旋律重新唱起了《國際歌》——這意味著什麼?!
當年,我們高唱《國際歌》的時候,每一次都會滿腔熱血沸騰。遺憾的是,已經有多年不唱這首歌了,是我們忘卻了?還是這首歌過時了?為什麼我們今天再讀這首歌詞的時候竟然有了刺痛的感覺?還有,賀錚為什麼要把這樣極負鼓動的歌詞高高懸掛在大棚的中央?是有所影射?還是有所號召?難道賀錚歷經多年忍辱負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