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阿姨的聲音一直是溫柔的,就如她新月一般的眉。
師兄也一如往昔,一開口就是冷冰冰的,跟石頭一樣硬。“不是讓你在房裡歇著,自己還沒好呢,就知道操心這丫頭。”
陳女官嘆了口氣:“今天廚娘來給我送粟米粥,無意中與我說起,原來阿錦非要做魚鮓,是想做給郎君吃的。”
“家中又不是沒有庖廚,要她逞什麼能?”師兄仍是那個冰冷的調子,聽著就讓人生氣。
“她是見你為了軍務操勞,又吃不下東西,日漸消瘦,才起了這個心思。郎君……”陳女官柔聲勸道。
才不是呢!她是想自己吃的,不是為了師兄……蕭錦初聽著不禁有些著急,她想捂了阿姨的嘴,不讓她說下去。可越是急,她就是越是動彈不得。紛亂之中,她又昏昏睡去。
這一回,她見到了李家村的百姓們。有善於做魚鮓的錢婆婆,有打得一手好鐵的老莊,有嗓門特別大但熱心的李嬸,小牛兒姐弟倆……
他們的表情木然,衣服上染著血,齊齊向她伸出手來。特別是小牛兒,他哭喊著:“阿姊…阿姊……我的脖子好疼啊!”說罷,他的頭就這麼咕咚一下落了下來,滾到了蕭錦初的腳邊。
“不要……小牛兒…李大嬸,你們不要死!”
一隻手輕輕替她掖上了被角,蕭錦初一把抓住,唯恐這隻手一會就消失不見了。
“先生……”她喃喃地喊著。
“說到底,阿錦也是個可憐的孩子。打小就沒了父母,祖父過世後,褚先生就是她唯一的親人了。”
阿姨又瞎說,蕭錦初迷糊地撅起了嘴。她才不可憐,她有先生,有阿姨,有安素,還有師兄…她一點都不可憐……
“別說了……”那隻手修長而溫暖,和他冷冰冰的聲音一點都不像。那隻手輕輕回握了她一下,如握著什麼珍貴的東西。
那一場病是蕭錦初從小到大最嚴重的一次,她整整燒了三天三夜。無數醫者都搖頭,阿姨急得差點要去找巫者。也因著這場病,她逃過了一頓打,但被禁了半年的足。更因為這場病,她開始跟著師兄認真習武。
她希望自己能變得強大起來,希望有一天當身邊的人遇到危險時,她不再只是無助地旁觀,而是能護得住他們。
“要出巡北方六州?”蕭錦初很是詫異地瞪大了眼,看著正在醴池之畔一派悠然餵魚的皇帝陛下。
而她的師兄在發現她對此事的詫異程度後,也感到詫異不已。“不行嗎?”
“在這個時候?”蕭錦初覺得自己有些跟不上師兄的節奏。季司帳已經被一卷破席埋在了城外,然而害死她的兇手是誰仍沒有頭緒。
至於此人是否意圖對聖駕不利,他到底是一個人還是有同夥,除了季司帳有沒有其他宮人牽涉其中?統統如石沉大海,半點音訊都無。
蕭錦初知道,事態並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平和。宮裡已經悄無聲息地沒了一批人,安素在宮外也沒閒著。她的師兄能繼少帝后坐穩了江山,可不止是因為會懷柔。那雙正在餵魚的手,此刻看來如此修長優雅。但在需要殺伐時,它是絲毫不會留情的。
“春天正是好時候,咱們可以去滑臺行獵。你前些日子不還手癢麼,也讓你過過癮。” 衛潛提到這件事,很是興致盎然。
“我不是說春天……”正想解釋自己的意思,蕭錦初忽然琢磨過味來:“師兄,你是故意的吧?”
“那個幕後黑手還沒抓到呢,你不能因為處置了一批人就覺得太平了。萬一在路上出了什麼事……”有那麼多隱患埋在那裡,她真不認為此刻離開京城是一個好主意。
衛潛忽然定定地看著她,壓低了嗓子,黑色的瞳孔反射著日光,粼粼如波。“你在懷疑誰?虎賁衛?”
“師兄說的哪裡話,虎賁衛乃是天子親軍。俱是精挑細選出來的,一顆忠心自然毋庸置疑……”蕭錦初撇了撇嘴,只是聽來頗為言不由衷。
這麼多年的師兄妹,衛潛哪有聽不出來的。“別說好聽的,懷疑就懷疑。”
“好吧,我是懷疑來著。”蕭錦初有些洩氣,隨即強調道:“誰讓宮裡接連出了兩樁命案,不懷疑他們我懷疑誰。”
“所以這次出巡我不帶虎賁衛,”出乎她意料,衛潛居然對這個觀點頗為贊同。“齊翔領一個小隊作為我的貼身侍衛,其他戍衛都用你的人,由你全權負責挑選和排程。”
衛潛很認真地望著這個吊兒郎當,但關鍵時卻比誰都可靠的師妹:“我把自己交給你,你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