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今日得了這尾魚; 不妨讓廚下做個拿手的釀炙魚; 咱們師兄妹一塊喝一盅?”
這諂媚得也是太明顯了些,衛潛忍不住抬手又在她腦袋上敲了一記。“只許喝一升; 明早要是敢遲到; 軍法從事。”
雖然他那一敲壓根沒用力; 蕭錦初還是裝模作樣地捂著頭做了個鬼臉:“若是晚了,我就罰自個一路坐車去滑臺,總行了吧!”
蕭侯的酒量是在軍中練出來的,自然不是區區幾壇便能灌倒; 接風那日的三勒漿純屬意外。
所以第二日,她自然是騎著自己的驚羽,神氣活現地離開了廣陵城。離城那天,廣陵王又是一路相送。直送出了三十里外,尚書令不得不攔了他:“廣陵王,您的一片拳拳之心陛下心知,就不必再送了。”
惹得廣陵王對著御輦又灑了一回淚:“陛下此去一路保重,臣弟日日祝禱,願聖駕康泰安平。”
這一回尚書令不在邊上,蕭錦初只能隔著簾子小聲衝她師兄唸叨:“這要是不知道的,會不會以為您是要去西天取經啊?”
車內傳來一聲悶悶的碰撞聲,似乎是有人不當心弄翻了什麼東西,接著就是請罪聲。好半晌,才傳來了她師兄的回答,只有四個字:“非禮勿言!”
眨了眨眼睛,蕭侯環顧左右的親衛們,盡是一副硬憋出來的嚴肅表情。“聽見沒,聖人說了,非禮勿言,都給我少說話。”
“是……”
車廂內,衛潛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笑容。
事實證明,蕭錦初雖然一把年紀,但離成熟兩個字還真是差得很遠。沒走幾日,她又想出了新花樣。
因為要趕路,聖駕就不在郡城之內多做逗留,難免有露宿的時候。她就帶著人去附近下套抓野雞和兔子,運氣好的時候能套上十來只,御前伺候的都能跟著加個菜。
這一天又是個大豐收,她的親衛剝皮都剝不過來了,她一打眼正巧看到路過的楚向瀾,立即滿臉笑容地迎了上去:“楚待詔……”
冷不丁受到如此熱烈的招呼,楚待詔也是有些懵。
合該他倒黴,御醫專屬的佇列原本離御輦是有段距離的,正巧今日他給陛下把平安脈,讓蕭侯抓了個正著。
“楚待詔的刀使得好,剝個兔子應該不是難事吧?收拾好了我勻給你半隻。”蕭錦初非常地不見外,抓著人就給派了差事,連報酬都開好了。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楚向瀾就算不給蕭侯面子,看在邊上蹲著那幾個拿刀的大漢,也只有勉強從了。“幫忙可以,兔子就免了吧!今日十五,我食素。”
既有人當勞力,又不消報酬,蕭錦初是再歡迎不過了。一得意就有些忘形,拍著楚待詔的肩膀就誇:“夠義氣,下回有事只管開口。”
邊上一圈侍衛們,手上握著還滴血的刀,紛紛跟著點頭附和。這一幕,恰恰落到了從御輦下來透氣的衛潛眼裡。
第二日,尚書令去找皇帝陛下議事時,發現他有些心不在焉。
“陛下有何事煩心?”眼看離滑臺越來越近,安素想,也該是時候議一下對王賀的處置。此外,兗州那邊孫承恭一直維持著局面難免力不從心,新的刺史也要儘快決定……
衛潛似乎是在閉目養神,卻忽然冒出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來:“我聽說,含章最近和楚七郎走得很近。”
沒想到陛下居然會問到這個,安素愣了愣。想起這一路上的情況,頗為審慎地回道:“大約是因為前兩樁案子的緣故,才有些交集。”
並未在意他這模糊的言辭,衛潛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神情。“總算有一個她能看上眼的,你私下問問她。若是願意,你便作個大媒吧!”
這就是賜婚的意思了,安素皺起了眉頭:“陛下何必這樣心急,以臣看,楚七郎未必是合適的人選。”
“怎樣叫合適?”衛潛微闔著眼,修長手指在案几上輕叩了兩下。“只要含章自己願意,身份低有低的好處。她早點成親,也了我一樁心事。”
溫文儒雅的尚書令唯有在這個表兄面前從不掩飾自己真正的情緒,就比如此刻連臣都忘記稱了。“我不是說這個……”
“行了,你只管去辦吧!”衛潛卻只是揮了揮手,有些事是不能點穿的。窗戶紙再薄,畢竟能遮光,一旦破了,便是廢物。
安素看著這個自小英明的表兄,他出生便是天之驕子,但從不曾真正按自己的想法活過。莫名地悲哀湧上心頭,良久才迸出了一句:“陛下何必自苦……”
“你又何必明知故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