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柳璟說,公儀先生還曾問過她病得怎麼樣了。
時間匆匆而過,光陰在柳意之每日裡躺在床上裝病時流走。而她卻從未像這幾日這般明白,原來在意她的人也只有柳璟和劉夫人而已。她就像是一隻蛆蟲,好的時候被人棄嫌鬱郁不得志,不好的時候也鮮少有人在意。就好似那牆角的野花,只能獨自生長獨自盛開獨自凋零。
若是有那一日叫人注意上了,指不定就被園子裡專管花木修剪的花匠給連根拔起了。
也不曉得劉夫人到底用了什麼手段,那間廂房終久還是被弄乾淨了,又換上了新的床、桌椅、衾褥,又住進了新的下人。老太太再沒找過她的麻煩,只是把她當成外頭花園子裡的木頭,甭管看見沒看見,都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死物。
而她的父親,見了她除開眼眉間皆是失望外也不曾難為她,仍舊叫她去學中上學,而她也繼續著毫無才氣的日子。雖然劉夫人仍舊一心一意地為她好,她還是多了個“病西施”的綽號兒,說是吹吹風兒就怕能把她吹跑了。
甚至在柳璟和她說話耍子的時候兒,她都能看出柳璟心中的痛苦。他痛苦的是,他們為何要生在柳家這個充滿了豺狼虎豹之地,而他卻護不住柳意之。
而和柳意妍、柳意如說話的時候,卻能感覺到,她們雖然還是和以前一樣,卻有什麼不同了。府中上上下下,提起她不是憐憫就是鄙夷。
沒有誰再注意她,她這株牆角的花還不曾盛開就絕望走向了凋零……這時候,她才七歲。
綿密入骨的疼痛似乎是鋪天蓋地而來,洶湧著的悲傷是那翻滾的浪潮,呼嘯著侵襲著席捲著,用她的心做成的海灘。週而復始的掠奪和盤剝,讓她心上的血肉不斷剝落。
呵!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世!而她又為何生在了柳家?好一個久負清名的柳家!好一個德高望重的柳家!好一個讓京中所有待字閨中的女孩兒都夢寐以求想要嫁進去的柳家!
她恨不得叫人知道,這樣的柳家都是被血洗出來。恨不得叫所有人都知道,這樣的柳家人,那討人喜歡的皮囊下包裹著一顆顆怎樣骯髒醜陋的心!
劇烈的悲慟讓柳意之不斷地抽搐著,渾身上下都似乎在訴說著軟弱和疲憊。鋪面而來的壓抑席捲了她的周身,她終久用力地,用盡了全身氣力般地,強自睜開了闔上的雙眼。
她……
在這一刻,她的神志驀地變得無比清明。
鑲珍珠銀蜻蜓髮簪、金絲鐲子、剪刀、血、螞蟻……密密麻麻的螞蟻在湧動著,爬著,啃噬著……
那整個廂房裡似乎都是陰陰的、冷冷的,紫兒雙眼睜大,被一團團螞蟻秘密地糊住的嘴驀地張開,黑黑乎乎的嘴巴里一群群黑色的小東西在湧動,嘶啞中帶著淒厲的聲音慘然地響起:“我死不瞑目啊!死不瞑目!”
劉夫人和她身邊的大丫鬟春香說了幾句話,春香就將屋內的下人都帶了出去。
“太太,大哥,我睡了多久?”她看到和和夢中姿態神情一模一樣的劉夫人和大哥,緩緩地,從口中吐出了這句話。
夢耶?幻耶?真耶?
“我的兒,你適才暈了過去,已經睡了一個時辰。周太醫已經來給你把過脈了,是嚇著了,吃兩劑藥調理調理便好了。”
“老太太明知子持身子骨兒不好,綠玉館出了這等駭人的事兒,竟不許咱們幫忙,分明是在難為子持!老爺也不和老太太說說情兒!原本我們早些時候就沒了母親,也怪我年紀小,竟護不住你!”
“又渾說什麼。都這般老大不小了,還是這般口無遮攔心無城府的,你拿什麼來護你弟弟妹妹!”
作者有話要說:
☆、迎禍
全都對上了。那些個清晰而叫人絕望的一幕幕,到底是夢還是發生過的真實?又或者,只是前世今生的輪迴?
那般像是被所有人遺棄、連孟璟都無法填補的苦痛和虛無,是真的嗎?如若是真的,她不想再來一回。
柳意之拉住了柳璟,白著臉兒強笑著拉了柳璟的的手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哥哥不必擔憂,難不成你真當我是那等無能之人?這麼些日子,我受夠了那起子人的冷言冷語。當年母親是出了名的傲骨錚錚,總不能到了我麼就成了縮頭烏龜。到那時,除開任人踐踏外,還能如何?”
話兒剛說完,就見柳璟雙眼發紅,想是難受得緊了。柳意之將將要說些和軟的話兒,就聽見劉夫人道:“再別有這般的想法。你當今日這事是好辦的?往日裡和你們說要沉得住氣,你們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