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想起什麼問道,“漆味難聞,只把蓋開了,通了風散散味道,可不好裝東西。”
“前幾日巧匠送了來,全放了西邊屋子。”何棲笑得露出一個小梨渦,“我嫌味難聞,摘了阿爹的佛手柑,切了片放屋中除味。阿爹直心疼,道柑子沒長成,碧碧青的就讓我糟踐了。”
許大娘也跟著笑了:“何公是雅人,平日就愛養個花草,自是心疼。不過,娘子盤檢一下嫁妝,看看可有落下的,都這個時候了,也該置辦周全了,免得到時落了幾樣,慌張去補。”
“找了盧娘子細細點過了,一時倒不知道是不是有疏落。”何棲心大,“事物多,落了一二也是有的。”
“聽聞都頭因公去了宜州,也有好些時日了吧?”
“是呢。”何棲道,“快十天了,應該快要回轉了。”
原來十天了啊,原來她竟知道得這麼清楚,明明沒有刻意去記,卻知道來去歸期。
微抬首,天高雲疏。
第三十三章
(一)
沈拓回來的那日; 天有微雨,何家小院在雨中像是被細細填補了一遍顏色; 灰牆綠枝,幾隻灰雀躲在院門那縮著脖子躲雨; 驚見人聲,撲簌簌飛進了細雨中。
沈拓輕釦院門; 懷中的香粉貼肉藏了; 隱隱有些發燙; 不由緊張地抿緊了雙唇。
何棲打了傘過來開門,秀髮低挽,青色衣裙; 在雨中如同一枝將將攀折人手的新柳,只是持傘而立,抬眸中便是無邊的繾綣。
她就這麼站那; 輕笑:“大郎,幾時歸家的?”
沈拓再也沒想到竟是何棲過來開門,仿若她一直侯那,依依等他歸家。自己滿面塵土; 一身風塵……
“我……”沈拓將香粉在手中攥緊; “剛剛回的桃溪,我來看看你。”
何棲將傘遮在他頭上,沈拓太高; 她不得不吃力得高舉了手臂:“你一路辛勞; 怎不在家歇歇?”
這話說得很有幾分纏綿; 沈拓心頭一跳,上前一步,接了她手裡的傘,借了動作將那盒香粉放進她手裡:“我須先去縣衙,與明府交差。”又強自鎮定道,“宜州出產好香粉……你試著用用,看看可還喜歡。”
何棲看著手裡鴨卵大小、陰刻了牡丹花紋的粉盒,尚未開啟鼻端已嗅到了淡淡的花香味。難為他一個鬚眉郎君親去選買這等細巧的小女兒妝臺私物。
“我心中很是喜歡。”何棲粉腮含情,垂眸低語。不管香粉如何,心意卻是難得!
沈拓鬆了一口氣,笑了。一路的忐忑衝動,盡得回報。握了她的手,道:“阿圓,等天涼了……”何棲還在想他會說什麼動情的話來,結果,耳聽他道,“家裡先前修繕了屋瓦,這場雨過,就可以漆新樑柱了。”
何棲本想笑,不知怎麼又順著他的話說起來:“窗紙也要貼得厚些,冬日風冷。”
沈拓真恨不得天立時涼下來,明日就是婚期才好。
“大郎去交了差事,回家拿熱水泡了腳,好好睡一覺。”何棲看他泛了青的下巴,滿眼的血絲,細聲叮囑。“這個天淋了雨,當心著涼,下次再不要這樣不顧身體,再不差一時半會。”
“想著早些見你一面。”沈拓依依不捨。
何棲輕推一下傘:“大郎打了傘,快些去吧。”
沈拓還要說什麼,何棲已經拿手護了頭,轉身跑進了小院,腰間絛帶在細雨微風中翻飛。
失落轉身,何棲卻在廊下站住,提了裙襬回過身,她的額髮被雨打成了一縷一縷,睫毛也像雨中收攏的翅膀,衝沈拓一笑,紅唇啟合。
沈拓細細分辨。
她說:沈郎,我等著冬日嫁你為婦!
沈拓幾乎開始掰著手指數婚期,屋宅新粉了白牆,漆了紅柱,移來的花木經了這麼多時日,一株一株都已經成活。
又拉著施翎立了柱子,支了人字架,鋪了茅草,蓋了個小茅亭,雖簡陋卻也有幾分野趣。
“哥哥,婚事的銀子可有了?”施翎偷偷問沈拓。
沈拓笑:“不用你操心,上次宜州差使,州府那得了賞銀,回來明府又給一份。”
施翎道:“哥哥不用跟我外道的,你知道我留不住錢。”他得意搓手,“哥哥大婚,我攢了好些,左右都要給哥哥賀婚的,先給了也是一樣。”
沈拓想了想,還是接了銀,以備不時之需。
施翎囊中又剩幾個銅板,反倒渾身一鬆:“還能沽一角酒。有錢時我生怕花盡了,沒錢沒倒不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