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平明問:“這是大當家的臥房?”
“不是,此處是他書房。” 嘍囉說完就轉身走了。
山賊頭子要間書房有甚用?江平明心裡嘲笑道,推門走進房中。只見四壁都掛著長短不一的書畫卷軸,屋子正中央擺著張紅木雕花大方桌,桌上還擺了套價值不菲的文房四寶,緊挨著硯臺放著一盤茶具。這不倫不類的擺設裝飾讓這間屋子不像書房,倒像是間賣畫的鋪子。
郭義正坐在一旁的圓凳上拿著一卷畫軸呵呵傻笑,見他來了,連忙招呼他坐下。
江平明搓了搓凍得冰涼的雙手,在他對面坐了下來。郭義見狀,便親自斟了杯熱茶給他。江平明也不懂客氣,端起茶杯就喝。喝完才想起來問:
“不知當家的找我有何指教?”
郭義擺擺手笑道:“李大龍說你精通書畫,既然如此,我有好東西要給你瞧瞧。”
“哦?”江平明做出一臉好奇的樣子,心裡卻暗想這大老粗能有什麼好東西給他看的。
“傅兄弟對畫的瞭解有多深?”郭義首先問道。
江平明冷冷一笑:“這個嘛,這天底下有的東西,你想叫我畫什麼,我就能畫出什麼。”
“聽這話,看來傅兄弟對自己的畫技頗自信吶!”郭義又將他打量一遍。
江平明不置可否,繼續飲茶。
“前朝有一位名揚四海的畫師,人稱‘點睛郎君’,大名江沙,不知你可聽說過?”
江平明心裡發笑,嘴上還要淡定應答:“這是當然。”
郭義見他作肯定答覆,急忙對他說:“我這有一幅江沙的真作,無奈寨裡兄弟都是些粗人,沒人懂行。今日有幸遇得了你這樣的文化人,我就想給你看看,聽聽你的見解,你肯定比我們這幫老粗更能欣賞這畫的精髓!”
江平明一揚眉毛:“噢?我聽說此人的畫作可是千金難求呀,你怎會搞到他的真跡?”
郭義自豪道:“這是我兩年前帶兄弟們去打劫一戶大富商住處時一併搜來的,開始只曉得他家收藏了許多名家字畫,我就都拿了去,想著日後可倒賣出去,再發一筆小財;後來有識字的兄弟看了,說那堆字畫裡以這幅畫最為名貴,因為畫中落款乃是鼎鼎大名的點睛郎君!”
江平明一口茶水差點噴出來。原來這廝連大字都不識一個,還要硬充文人騷客,真是笑掉他大牙也。咳嗽幾下,他才問郭義:“那圖上落款寫著他名字,你就當是他的真跡了?大當家可知曉,天下三百六十五行,其中一行人乃是以偽造名家字畫為生的!”
郭義馬上反駁道:“哎,我當然知道有仿字畫的,但這幅畫可是從那大富人家裡弄來的,那富商又不傻,花大錢買來收藏的,定不會是偽造的假貨!”
江平明心裡笑他果然太天真,不諳此行卻偏要充明白,便叫他把畫作給自己瞧瞧。
郭義先用袖子抹了抹桌子,才小心翼翼地把畫卷展開。一副寒鴉戲水圖躍然紙上。鴉眼處一片空白。
郭義還在惋惜道:“唉,可惜這畫也是沒點睛的。若是點了睛,那可真就是稀世之寶,賣它個幾萬兩銀子都行啦!”
江平明冷靜地端詳一下,喟然道:“此作筆觸靈動,濃淡相宜,不失為一幅好畫,可惜只臨得江沙其形,不得其神。”
郭義聽不太懂,卻隱約明白他的意思,瞪大眼道:“你——你的意思是它不是江沙畫的?”
“可惜得很,當家的,你拿到的不是江沙真跡,而是一副技巧尚算得上高明的仿作。”江平明毫不留情地說。
“怎麼可能!你這小子,別給你三分顏色你就開起染坊了!”郭義怒道,“你這種沒名沒姓的酸腐文人,怎能一眼看出它是仿作而不是真品呢?!”
“你可以說我不懂畫作,但有些證據可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江平明不慌不忙,指著畫作右側題字的下方處道,“你看見此處有一塊紅色印章麼?”
“對呀,這印章印的不就是江沙的大名麼!”郭義嚷嚷道。
“真正見到過江沙畫作的人都知道,江沙作畫,只落款,不題詩詞,更不印章。不信,你去城裡找幾個老畫商或收藏人問問。”
郭義聞言瞠目結舌:“什——什麼?!”
江平明搖搖頭:“這偽造者可能只匆忙瞥見過幾幅江沙真跡,或是從民間搞到了江沙畫作的復刻版,自以為畫得神似了,再和偽造其他畫作一樣仿造題字、印章,就萬無一失,卻不知江沙本人從不用印章。”
郭義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