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抬手,好痛,然後對她微微一笑:“不用了,青媚。”
那個小姑娘歡天喜地地抱著我大哭了起來,那個老人也抹著袖子喜極而泣,一個身著稠服的身材略胖的人走了進來,嘆了一口氣:“老於,青青姑娘醒了?”
老人跪在地上,對著那人千恩萬謝:“多謝方掌櫃的收留,如今我大孫女兒醒了,我們立刻起程,趕往肅州,不再驚撓。”
那人肥肥的圓臉隱隱有著不樂,小眼睛帶著色慾,瞄向那個青媚:“唉!不必急著走,再住幾天也不遲嗎。”
話音剛落,卻聽一個上了年紀的女聲罵道:“大白天的,不在前面照生意,就知道往狐媚子屋裡鑽,怎麼著,小的嚐了鮮,大的那個醒了,也要上了不成。”
那個方掌櫃的面色漲得痛紅,匆匆看了眼中含淚的青媚,走了出去。
元慶元年八月初五,張之嚴所率的東吳士兵先是中了一拔神秘死士的埋伏,然後又遭竇氏的奇襲,敗退宛城。
一大批戰亂中的流民往甘陝一帶逃去,而“我”一夜之間變成了“於青青”,河北滄洲人氏,正是這些流民中的一員,那時於青青的男人從軍竇家,戰死在滄洲,於是一氣之下,流了產,然後長時間昏迷在甘州一個叫七鬼鎮的地方,直到元慶元年八月初八這個好日子,突然醒了過來,然而於青青卻似乎失去了很多重要的記憶,連最親的爺爺和妹妹都記不得了。
五原客棧的方老闆是好人,收留了於青青祖孫三人,不過連瞎子也看得出來,方老闆收留於老頭一家同於青媚有莫大的關係,而自從於青媚做了方老闆的夥計,生意倒是一天比一天好了起來,而一到晚上,方老闆也總是偷偷到於青媚的房裡,“詳細談論”客棧的經營方略,這使得老闆娘很不悅,方老闆在內苑裡經常做的一件事便是原配和內室兩頭勸架。
直到於青青醒了,於青媚似乎要跟著於老頭和於青青回陝北老家了,可是方老闆卻找了一大堆理由阻擋了下來。
我總是周身無力,我想這同他們在我的藥中放了一些奇怪的藥物有關係,而所有證明我身份和能逃離的東西全部蒐羅乾淨。
八月署氣正濃,我和我的“妹妹”青媚坐在屋裡,外面坐著正在刨著密瓜的爺爺。
甘州天氣很是乾燥,沙塵亦大了起來,我看著青青,微微一笑:“青媚,你幾歲進的子弟兵營?”
青媚兩條麻花辯粗粗長長的,掛在胸前,頭上斜斜地插著一朵粉色的玉簪花,吹著剛染上風仙花油的指甲,聽到我這話,百無聊賴地翻著漂亮的眼睛,冷冷道:“姐,你又範病了。”
我微微一笑,望著湛藍的天際一群大雁掠過浮雲,向南飛去,不由開口又問:“悠悠,你恨張之嚴……你很恨我吧?”
青媚一愣,眼中閃著狡黠:“姐說得,青媚一點也不明白。”
我微微一笑,不再說話,風沙漸漸大了起來,爺爺也端著一碗密瓜進來,青媚拍拍手:“還是爺爺好,就知道青媚愛吃密瓜。”
於老頭慈愛地一笑:“青媚乖,給姐姐留點,你姐姐可很久沒吃著這甘陝密瓜了。”
我心中一動,輕輕拿起一片:“多謝爺爺。”
“傻孩子,謝什麼,你們姐倆快吃吧。”
青媚不悅地一撅小嘴,嘀咕著:“爺爺就知道疼姐姐,不疼青媚。”
她正要抻向那密瓜,外面傳來方老闆的聲音:“青媚在嗎?”
青媚的眼睛無奈地一撇嘴:“真討厭,連吃片瓜都不安生。”
青媚扭著細腰走了出去,我小口咬著密瓜,爺爺卻坐在一邊喝著茶水,他慈和一笑:“青青覺得甜嗎?”
我笑著點點頭,卻見老人繼續同我閒聊著,說得無非也就是客棧裡的客人的趣聞,可是那隻乾瘦的手卻沾著茶水如流水寫著:“密瓜中有解毒藥,今夜三更柴房。”
我立刻抬起頭,正要說話間,青媚卻閃了進來,我低下頭,卻見老人前面的桌面,早已是一片幹整,青媚嘟著嘴:“累死人了,今晚還要我去算帳,他放著帳房先生不要,倒是盤上我了,作死了。”
老人呵呵樂著:“青媚,多去去好啊,那夫人是個潑辣貨,不過老闆倒是好人啊,咱們這樣的人能跟著他做小也不錯了。”
青媚的臉一紅,嘟嚷著:“爺爺幹嗎不讓姐姐去做,倒讓妹妹的去做小,真偏心。”
我無聲而笑,靜靜聽著這兩人的一來一去,牙齒咬到一顆小藥丸,悄悄吞了下去。
夜晚,青媚如常地給我點上了一種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