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朵大小不一,大的如海碗一般,小的只酒盅一般,但形狀都如鍾,微風過處,每一個“鍾”都在輕顫。整片看去,又如仙女披著彩霞,曼妙起舞。花叢旁的岩石上,時緩、時急流動著的溪水,好似樂神的伴奏。為了幾朵花,都能叫?六月好笑:“女人!”
三月惡狠狠地要打他:“難道不美嗎?公子,你幫我評評理!”
孟珏靜靜立在他們身後,凝視著眼前的紫紅晚霞,淡淡笑道:“十分美麗。太陽快下山了,我後門回去。”
依舊沿著溪流沖刷出的溝壑而行,下山比上山快許多,不大會兒工夫,他們已經回到湖畔。
回程的馬車上,孟珏靠著軟榻,沉沉睡去。
六月放慢了馬速,三月小聲對他說:“公子很久沒安穩睡過了。日後,我們該多叫公子出來轉轉。”
一夜無夢。
孟珏醒來時,未如往日一般立即起身,只望著窗外漸自的天色。直到日過三竿,三月已經到門外偷偷聽了好幾趟動靜,他才起來。簡單洗漱後,他就去求見劉弗陵。
劉弗陵有事耽擱,仍在前殿。七喜讓他先去宣室殿等候。日頭剛過正午,本該十分炎熱,可宣室殿內,花草藤木佈局有致,枝繁葉密,把陽光和炎熱都擋在了外面,殿內只餘陣陣幽香,習習陰涼。雲歌坐在廊簷下,低著頭,打穗子。打一會兒,拆了,重來,再打一會兒,拆了,又重來,笨手笨腳,卻不見她不耐煩。眉尖緊蹙,似挽著無數愁,目中卻是柔情無限,帶著甜意。孟珏進了殿門,立在一角,靜靜看了她許久,她一無所覺,只一遍遍結著穗子。
抹茶從殿內出來,看到孟珏的視線,心中一驚,唬得話都說不出來。孟珏的眼光從雲歌身上轉開,笑向抹茶問好:“七喜公公讓下官在此等候皇上。”
抹茶看到盂珏慣常的溫潤儒雅,方釋然,笑道:“孟大人請到正殿內來等吧!”
雲歌卻站了起來,寒著臉說:“孟大人,若有公事稟奏請進,若不是,請離開。”
孟珏道:“我有幾句緊要的話和你說。”
官內的事情,歷來是少問少做,孟珏最近進出宣室殿又都是雲歌招呼,從不用別人,所以抹茶見狀,忙躡步退了下去。
雲歌毫不為孟珏所動,冷斥:“出去!”
孟珏快步走到她身側,雲歌怒意滿面,揚聲叫人,想轟了他出去:“富裕!”孟珏壓低聲音,快速地說:“我已經知道皇上得的是什麼病,三個月內,我保證讓他的病全好。”
富裕匆匆忙忙地從殿後跑出,卻看雲歌表情古怪地呆呆站著,有驚喜、有不能相信,還有悲傷和憤怒。“姑娘?”他試探地叫了一聲。雲歌對富裕指了指殿外,富裕立即到外邊守著。雲歌坐了下來,冷冷地說:“你上次答應我,會給皇上治病。可你是怎麼治的?這次我為什麼要相信你?”
孟珏坐到雲歌身側,看著她手中的穗子,淡淡笑著說:“你既看過記錄穿骨針的書籍,應該知道此針是用來查探疑難雜症的最好工具,只是使用太過兇險,所以漸漸失傳。我用它,並非胡亂使用。何況我上次只答應你,會給皇上治病,並沒有答應你如何給他治,何來我不守諾之言?”
孟珏竟然振振有詞,雲歌氣得手直髮抖,可想到劉弗陵的病,那口氣只能忍著:“那你這次會如何給皇上治?”
“我會用最好的法子給他治病,有些痛苦是無法避免的,但我會想法盡力減少。”
雲歌帶著緊張,慢慢問道:“你真的能治好皇上的病?”
孟珏非常肯定地說:“雖然要花點工夫,皇上只怕也要吃些苦頭,不過我能治好他。”
煎熬了這麼多日,終於看見了肯定的希望。雲歌眼中淚光隱隱,剎那間的狂喜,讓她差點衝口而出“謝謝”,卻又頓在了舌尖,變成了苦澀。
孟珏淡淡問:“我的條件依舊,你願意守約支付診金嗎?”
雲歌僵了一會兒,默默點頭。
“這是你自己的選擇。”孟珏似有些疲憊,聲音有些暗沉,“我會遵守今日的諾言,盡心為他治病,你也一定要守諾。”
雲歌又默默點了點頭,將手中剛結了一小半的同心結,當著孟珏的面,一點、一點地拆掉。
孟珏未再說話,隻眼中黑影沉沉。
兩人之間充溢著令人窒息的沉默。
富裕探著腦袋,悄聲說:“姑娘,皇上回來了。”
雲歌走到殿門口,在富裕頭上敲了一下:“回來就回來唄!你幹嗎這麼鬼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