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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部分

“對,尼古拉,”昂熱拉說,緊緊抓住我的手,“這是愛情。”

23

她開得有點快。她開得穩當,但有點快。我們沿著一條寬闊的路往前,左邊是高高的柵欄。

“你知道吧,他們想把整條鐵軌鋪在地下。”昂熱拉說,“他們也想建一座新車站。那老車站是這座城市惟一的羞恥。上個世紀的老房子。現在是一個巨大的坑,要去那些軌道你非得過地下通道不可。喏,十年、二十年之後他們會完成的。嗬!”

“什麼叫‘嗬’?”

“哎呀,你一點沒覺察嗎?”

“沒有。”

“那你也有點喝醉了。”

“好像是,對。什麼叫‘嗬’?”

“沒什麼特別的。我只是在紅燈時過了十字路口。”昂熱拉說。我們到加里福尼亞區了。“你身上帶有錢嗎?”

“有。”

“多少?”

“大概有一千五百法郎。”

“好。”昂熱拉說。我突然看到她開往哪裡——去亞歷山大三世林陰大道上“我們的”那個小教堂。她又把車停在美麗的古樹下,我們走向關著的教堂門。大門上掛著一隻箱子,上面寫著:“為我們的窮人”。我找齊我在我的袋子裡發現的錢,總共是一千六百五十法郎。我把它們交給昂熱拉,她把那些錢塞進箱子裡。

我們走回車子,開著回家。在過鐵路道口時,攔木跟以往一樣放了下來。在昂熱拉鳴了兩聲喇叭之後,它被升起來了。小屋裡那個人睡覺了。昂熱拉衝他招手,他也招招手。

回到她的房子裡,昂熱拉摘下所有的首飾,只留下結婚戒指和那條有著雙枚硬幣的項鍊,脫去衣服,穿上一件短浴衣。我脫去上衣,取下領帶,解開領子。現在子夜剛過。昂熱拉從冰箱裡取出一瓶香檳。我們開啟平臺門。清新的夜風湧進來。昂熱拉拿來一隻六腳燭臺,把它放在大窗戶附近的一張桌子上,透過窗戶能眺望到整個城市。她點上所有的蠟燭,關掉電燈,把小電晶體收音機從臥室裡拿出來,調到一個德國臺。它正播放溫情、感傷的爵士樂。我們緊挨著坐在沙發上,慢慢地喝,遠眺戛納和大海。遠方的燈光移近又分開。那是兩艘船相遇。

“滑稽。”過了一會兒我說。

“什麼?”

“我剛剛在想,我對你懂得這麼少,這事實上多麼奇怪。”

她側望著我。

“你忌妒嗎?這我可開心了!”

“不,不是忌妒,只是……”

“我理解。”她說,“有一回我曾經想全都講給你聽,可那次你不想聽。現在我給你講,好嗎?”

“請講。”我說。

“行。你應該全知道。”

“但是你不必談,真的不必,如果你不想談的話。”

“可我想!我一直就想!”

“那好……”我說。

她講她一生中跟男人有過的戀愛關係,仔細回想有沒有忘掉誰。她數到了八九個,對於她這樣年齡、這樣模樣的女人真不算太多。她輕聲地講,偎在我肩上,有兩回她短短地睡著了。醒來後她又繼續講。看來全是些可愛的男人,除了一位,他偷了她的錢。以及另一位,他答應娶她但卻是有婦之夫。我恨這個人,因為昂熱拉險些為了他喪生。

“你知道,羅伯特,這你也熟悉——你發現某個人非常可愛,跟他談得來,相信那就是愛情,然後你發覺,你只不過是自以為是。男人們也跟女人一樣嗎?”

“完全一樣。”

“你說服自己,那是愛情,但是從一開始你就知道,那是性慾,只是床幃,不是嗎?”

“對。”

“只是床幃要簡單些,結束之後,很容易繼續做好朋友。”昂熱拉說,“你現在聽好。還有哈瑞。有一回我坐火車去巴黎的東頭……”她講啊講啊。我聽著,但我感覺不到忌妒。我非常肯定,她從沒像愛我這樣愛過這些男人中的任何一位——就像我從沒像愛昂熱拉這樣愛過其他女人一樣肯定。我要容易些,我想,我一生中還從沒愛過一個女人。

從電晶體收音機裡傳出緩慢的爵士樂。時間消逝,東方亮了,太陽從海里冉冉升起。我們已經很長時間不講話了。我們坐在一起,俯視城市和海洋。我側身向前,對著她的耳朵說:“來吧,昂熱拉。”我吻她的眼皮。

一小時後她在我的懷裡睡著了。我像經常做的那樣從邊上打量她。當我這樣從側面看著她時,我又想起了聖母的臉,平靜、放鬆,無比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