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全對,”我說,“不一定。”
“啊哈,您住口吧!我也閱讀《明鏡報》!”泰奈多斯激動了,“我告訴您,我們懂。請問您,勃蘭特是什麼黨?”
“社會民主黨。”我說。
“那就是個共產黨了。”他的矮小的妻子迅速用她的娃娃聲音說道,“所有的社民黨全都是共產黨,天知道,我們從我們國家的親身經歷中知道了這點。共產黨和左派分子。跟維托里奧一樣。”
泰奈多斯最後一個吮吸完他的洋薊。身穿白制服的僕人們不聲不響地收拾,端上新盤子,開始上菜。我們坐在桌旁一共十三個人,男人多於女人。
“您也是左派分子嗎,盧卡斯先生?”他妻子問,賣俏地望著我。
我沒能回答,因為在這一刻,坐在我斜對面的約翰·基爾伍德淚流滿面。他大聲嚎啕,頭撐在雙手裡,眼淚滴落在他的燕尾服上。帕斯卡勒·特拉博跳起身,趕向他,用一隻胳膊攬住這位美國人的肩。據緝稅官克斯勒調查,他擁有七千萬至一億美金的財產。一切情形都表明,是他逼死了銀行家赫伯特·赫爾曼。
交談僵住了。大家都尷尬地望著基爾伍德。他抽噎著,嚶嚶地哭泣,像個孩子。帕斯卡勒·特拉博輕聲地勸他。他一個勁地搖頭,抽泣不止。
“他常這樣。”比安卡·法比安對我說。她坐在我左邊,是個豐滿的美人。
“這是酗酒引起的。”坐得遠遠的英國人馬爾科姆·託威爾大聲說,“約翰從沒清醒過,他從一大早就開始酗酒。您振作起來吧,見鬼,約翰!”他喊道。
可基爾伍德哭個不停。
“有罪……有罪……我罪大惡極。”他結結巴巴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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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住嘴吧!”託威爾喊道。
“他確實嚴重。”三十五歲的保爾·澤貝格說。他是赫爾曼銀行的全權總代表,看上去英俊瀟灑——除了眼睛以外。那雙眼睛冰冷殘酷,像這裡所有人的眼睛一樣,但克勞德·特拉博的除外。“他得趕快去進行戒酒治療了。”
“他常接受一些戒酒治療。”梅麗娜·泰奈多斯說。
“那全是些狗屁,我對他說過多回,他得去維也納。那裡有個醫療機構,發明出了歐洲唯一有效的戒酒法。”
“我給自己揹負的罪責……”基爾伍德結結巴巴地說,雙手捂著臉。
“如果您醉成這樣,那就讓人開車送您回去吧。您別掃了我們這個晚上的興致。”加柯摩·法比安強烈地說。他非常孔武,有一張殘酷的臉和一張奇怪地耷拉著的嘴。“這真叫人無法忍受,約翰!”
“原諒我,我的朋友們,原諒我。”基爾伍德結結巴巴地說。
僕人們面色不改地服務著。桌上大燭臺裡的許多蠟燭平靜地燃燒著,散發出柔和的光芒。所有的男人都穿著燕尾服。我身旁的昂熱拉穿著一身白色麥斯林紗服裝。它有豎式條紋狀的褶襉,背後開口很深,看得到她的棕色面板。胳膊裸露著。開口下端有一根鑲著珍珠和人造寶石的刺繡綵帶,綵帶下面是白色麥斯林紗做的一種裝飾,像帆,行走時像衣服一樣一直拖到地面,張開來。她穿著銀色的鞋,挎著一隻晚上用的銀色包。她只戴著白色的首飾——一條鑽石項鍊和相配的戒指、手鐲和耳環。她的紅頭髮垂在高高的額頭上方,呈柔和的波浪形。她的睫毛秀長,眼皮上塗有一層綠松石色的珠貝油。她的唇化了淡妝。
現在,二十一點三十分,特拉博家的晚宴正進行到高潮。我想,桌旁圍坐的這些人,財產加在一起,肯定有三十億到五十億美元。我又想,這些男人的妻子全比他們年輕,昂熱拉前所未有的漂亮。最後我想,就我至此從談話中瞭解到的,集聚在這裡的這個老朋友圈子彼此不信任,相互畏懼,每個人對別人的每一舉止、每一神情都很在意。我明白了,在這個名人圈子裡,似乎所有人都堅信,有人指使謀殺了銀行家赫爾曼。
下一道菜是炸龍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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昂熱拉和我早到半小時,這是帕斯卡勒要求的:“那樣在眾人來到之前咱們還可以聊聊。”特拉博住在戛納城東艾登區的一座大房子裡。房屋正面是白色的,坐落在一座大花園後面;我獲悉,它是十五年前修建的。它有一座大平臺,從那裡可以望到大海,房間非常大,開著空調。四壁上掛滿了壁掛織毯。房子佈置得很現代化,傢俱昂貴。地面上到處鋪著大地毯,大多是淺色的。這房子給人一種有人居住的印象,讓人感到舒適。沒有不整潔和不乾淨的地方,全都護理得井然有序,但還是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