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輛大眾車繞了個大彎駛近那架漢莎航空公司的飛機,一位不耐煩的空中小姐站在飛機的舷梯上。我跳下去,一瘸一拐地沿著舷梯上去。”
我在紙條上寫給昂熱拉並且將跟“宋婭”一起送到的話是:
我全心全意地愛你——羅伯特。
“對不起,”我對那位美麗的、氣呼呼的空中小姐說,“我真的很抱歉,請您原諒。”
空中小姐不答理我。她把我推進飛機,關上門,閂好。我在一個靠窗戶的位置上坐下來。我的腳仍在疼。
我全心全意地愛你——羅伯特。
37
古斯塔夫說,在洛歇街附近。我坐一輛計程車駛出機場,經過高速和快速公路,從現代化的、剛剛冒出來的高大住宅樓和綠化帶旁駛過。後來,景色突然大變。我們陷進了小衚衕的迷宮。兩邊的房子歪斜破敗。我好像忽然跌進了另一個時代,回到了最遙遠的過去。
弗雷德·莫利托爾就住在亞歷山大街上的這麼一套破屋子裡。
來到二樓,一位高大的胖女人開啟門。她肯定有六個下巴,跟整個房子一樣散發出酸菜味。
“我是莫利托爾夫人。”她以令我吃驚的低音說,“對不起,我還圍著圍裙,正在洗碗。您知道,我們總是吃得很晚。弗雷德得睡很長時間。您去客廳裡吧。弗雷德馬上來,他正在小睡一會兒,但是他說了,如果您來了,就讓我叫醒他。”
於是我到客廳裡坐下,一個掛著織花壁毯的小房間,搖擺不穩的傢俱,圓桌上鋪著織花臺布,電視機上方鑲在鏡框裡的照片,牆洞裡擺滿穿服裝的布娃娃,都是在機場或紀念品商店裡能買到的那種——一位西班牙女人,一位巴伐利亞人,一位荷蘭女人——還包在賽璐玢紙裡。我坐到一張沙發上彈簧咯咯響。窗戶旁掛著一隻鳥籠,養著一對小鳥兒。陽光灑照進房間,令我目眩。我一踩,地板就嘎嘎響。壁毯上起球了。牆壁上定是潮溼的,我想。這裡也有酸菜味。
門開了,一位年約五十五歲的男人走進來,骨瘦如柴,面無血色,像所有的夜班工人一樣,臉頰凹陷,眼圈黑黑的。弗雷德·莫利托爾——這麼個人怎麼會有這樣一個名字?他穿著拖鞋和晨服。他疲憊的眼睛紅紅的。他伸給我的手軟沓沓的。地板也被他踩得嘎嘎響。當室外一輛汽車駛過時,屋裡的一切全顫動不已。
“來一小杯酒嗎?”莫利托爾問,跟他的妻子相反,他的聲音非常尖,“來杯利口酒嗎,盧卡斯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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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謝謝。”
“來吧,不然你會傷害我。”他從電視機下面的一張櫥裡取出一瓶酒和兩隻杯子。他把它們倒滿,跟我乾杯。利口酒甜得起膩。我有點難受。莫利托爾舔舔嘴唇。“好不好喝?我最愛這玩意兒。”
“莫利托爾先生,澤貝格要您將您知道的情況告訴我。”
“沒錯,是的。關於赫爾曼先生,願上帝讓他快活。”疲累的眼睛活潑起來,令人反感地打量著我,“可憐的赫爾曼先生——他那時候還給過我錢,好讓我不跟任何人談。”
“但您後來還是跟人談了——跟澤貝格先生。”
“這是另一碼事。澤貝格先生是銀行的人。這是我的義務。”
“跟我談就不是您的義務?”
“我想不是。我對警方也什麼都沒講。完全是因為澤貝格先生講了,我應該講給您聽。我根本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
“如果澤貝格先生委託您這樣做呢?”
“您知道,在保安公司我掙的只是餬口的錢。您看看我住的。我妻子腎有毛病。我本人——我還能工作多長時間?我是個窮人,盧卡斯先生。”
環球保險公司的總出納按照勃蘭登伯格的指示給我錢。我把兩張一千馬克的票子放在花邊檯布上。
“赫爾曼先生給了我五千。”他以他那像閹人似的聲音不滿地說。
“我給您兩千。要是您不對我講,我就告訴警方,您隱瞞了情況。”
“這是敲詐。”
“對。”我說。
“三千!盧卡斯先生。窮人也得生活。”
“兩千,就這麼多。”我說。
一輛卡車在我們下面駛過鵝卵石路面的狹窄街道。整座房子又顫動起來。
“我本以為您會更人道,盧卡斯先生。”
“喏,我可不是這樣。發生了什麼事?請您快講!”
“辦事得公道。”莫利托爾的晨服上滿是飯漬,衣袖起毛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