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猶豫不決地站住了。昂熱拉雙手抱住我的頭,吻我的臉。我抓住她,摟緊,吻她的嘴。透過衣服我感覺到她身體的每一根線條,她一定也感覺到了我的衝動。她先是緊閉著嘴唇,然後,突然張開來,她的嘴溫軟神奇。她輕聲呻吟。然後她推開我。
“不,”她說,“不,羅伯特,親愛的羅伯特。請別這樣。我不想……”
“您不願發生得過早?”
她只是凝視著我,不回答。
“好吧,”我說,“明天上午我有事。我叫輛計程車去康託碼頭。咱們在特拉博夫婦的船邊再見。”
“您找得到它嗎?”
“它叫什麼?”
“沙利馬。”
“那我就找得到。”
“您有游泳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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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
“我為您買一條。浴巾、防曬油和所有的東西全由我帶。給您帶一頂帽子,因為太陽。在海上它非常厲害。”
“我不知道,”我說,“我是不是願意脫得只剩下一條游泳褲。你們一個個都曬得黑油油的。我……我身上很白……”
“這讓您難為情?我們曾經都很白。您別招人笑話了。”
“我很可笑,對不對?”
“一點也不。”
“每一個熱戀的男人都可笑。”
“但您不是,”昂熱拉說,“您不是。相反,您太嚴肅了。幾年前,戛納這裡生活著一位作曲家,一位在法國非常有名的人物。他也跟您一樣老是顧慮重重。他老是說,他身陷困境。他會因為每一樁小事陷入困境。您知道大家怎麼稱呼他嗎?”
“怎麼稱呼?”我問,嗅著她的清新面板上的溫馨。
“困窘喬。”昂熱拉說。
“他為什麼又離開了這裡?”
“他找到了一位妻子,一場偉大的愛情。它治癒了他的困境癖。他跟她遠遠地離開了,去了一個遙遠的國度。我不知道是去了哪裡。聽說他非常幸福。”
“晚安,昂熱拉。”我說。
她又溫柔地在我的嘴上吻了一下。
“晚安,困窘喬。”她說,“我給你叫輛計程車。你別讓人宰了。到‘莊嚴酒店’,司機至多可以索要十二法郎,不能再多。如果他抽出那麼一張表格想多要,您得馬上抗議。”
“好的,夫人。”我說。
“明天在‘沙利馬’見。”昂熱拉說,說完隨手關上了門。我坐電梯下樓。我將錢包裹甩來甩去。困窘喬。滑稽,很滑稽。只不過我確實是身陷於困境之中。比如說,我有個妻子。比如說,我身體不健康。可這些昂熱拉不知道,必須公正。她也不應該知道這些,我痛苦地想。不,她應該永遠不知道這些。永遠不知道?這怎麼可能?困窘喬。非常滑稽,真的。
計程車來了。在鐵軌那兒我們又得停下來,因為攔木放下來了,先得讓它升起來。那位計程車司機認出了我是外國人,在‘莊嚴’酒店前面果然抽出一張表算賬。我粗聲對他說,車費十二法郎,給了他十三。他說了句“臭老外”之類的話就開走了。
我洗澡,裸身躺上床去,想像昂熱拉一絲不掛的樣子。然後我想起我的妻子。我也看到我的妻子一絲不掛,這讓我非常神經質,我爬起來找煙。我一整天沒吸菸了。現在我連抽三根。我像個傻瓜似的打量著我的左腳趾。我穿上一件晨服,走上陽臺,望著夜幕下的十字架路和大海,想我跟昂熱拉的未來。噴水車駛過,清掃著行車道。我越來越不安,越來越神經質。三點半左右,我給昂熱拉打電話。佔線。我一再地試,昂熱拉的電話總是佔線。後來我放棄了。妒忌攫住了我。昂熱拉這時候還跟誰通電話?我又吸了一支菸。這時電話鈴響了。
“盧卡斯!”
“羅伯特!”是昂熱拉,她的聲音聽上去透不過氣來,“你跟誰講了這麼長時間?”
“沒跟誰。”
“可你的電話一直佔線!”
“對,因為我正試著給你打電話,可是你那兒一直佔線。”
我聽到她笑起來。
“我一直在試著跟你通電話!”
“為什麼?”
“因為……我……我還想說點事,羅伯特。”
“什麼事?”我問。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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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什麼?”
“有一回你給我寫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啥也不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