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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每晚每夜都是。每一次擁抱。你的每一個目光。你所講的每一句話。我在你身旁走的每一步。有你躺在我身旁,每一個早晨對於我都是一個奇蹟。”

“現在將永遠這樣,”我說,“對於你對於我,只要我們在呼吸,只要我們活著。”

“對,羅伯特。”昂熱拉說。

“這是天堂。”馬賽爾說。

這回它說對了。這是天堂,是我和昂熱拉的。她吻我的臉。

“幸福紳士。”馬賽爾說。

這是說我。這他也說得對。八個星期以來我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儘管有一切。或者正因為如此。昂熱拉從我身旁走開,望向特拉搏夫婦,他們剛好從小船裡跨上岩石臺階。我對她說:“我愛你,如果我此時此刻必須死去,我就是最幸福的……”

這句話我沒講完。有什麼東西威力可怕地擊中了我的背部,在左肩下方。我向前仆倒,倒在紅土上。這是一顆子彈,我想。一顆子彈擊中了我。但是我沒聽到射擊的震動聲。

我還知道,我聽到昂熱拉喊叫,但是我不理解她喊什麼。我知道,我在想:這一下我不能給臺階旁的那位老翁十法郎了。奇怪的是我感覺不到疼,一點也感覺不到。我只是再也動彈不得,發不出聲來。現在除了昂熱拉的聲音,我還聽到其它許多聲音,高高的、嚇壞了的聲音。後來,我四周突然一片漆黑,我有一種跌倒的感覺,越來越快,越來越快,跌進一個無底的漩渦。在我失去知覺之前,我想:原來這就是死亡。

()

這是開始。

3

我又甦醒過幾次,雖然不是完全清醒。當我睜開眼時,首先映入我眼簾的是昂熱拉的棕色眼睛,我永遠也不會忘記它們。昂熱拉在講話。她的臉緊挨著我的臉,但我還是不能理解她,因為有什麼在非常大聲地嗡嗡響。過了很長時間我才明白,那是一架直升機的旋翼。我們在飛行。直升機在顫動。我躺在一隻擔架上,被縛得緊緊的。我身旁的一個男人高舉著一隻瓶子。瓶子上插著一根管子。它一直通到我的右臂肘。那裡有一根針插在肉裡。昂熱拉麵容憔悴,淚流滿面,紅頭髮披散在她的額頭上。我想講點什麼,但是我講不出來。她跪下來,把她的嘴貼在我的耳朵上,這下我理解她了。她語無倫次,啜泣著喊:“求你,求你,求求你了,羅伯特,你別死!你若不想死,就不會死。請別放棄。別放棄!求你,求你,求求你了。你不能這麼做。你不能這麼做。我是你的妻子,我如此愛你,羅伯特!別放棄,想想咱們還想做的一切吧,想想咱們的新生活吧,它可才剛剛開始呢。你想想,行嗎?你想想吧!”

我想點頭,但我費了好大勁兒才將頭略微動了動。然後我累壞了,不得不合上眼睛。這一下,就像萬花筒一樣,我經歷了色彩、聲音和影象的紛呈。一切都相互交融,顏色、影象和聲音,一切都浮游而過。紅的,紅得似火。我的妻子卡琳,那張漂亮的臉扭歪了,她聲音尖銳:“你這可憐的膽小鬼!你這混蛋!你這下流的禽獸!你以為你這樣就能逃脫過去了。可是你錯了。上帝會懲罰你,是的,他會懲罰的。你這虐待狂!你這靈魂虐待狂!你這魔鬼!我讓你作嘔,是不是?說啊,說啊,說我叫你作嘔啊!”那紅彤彤跟銀色和金色的黏狀物交錯。那個義大利女人就躺在那裡,胸口插著一把刀。它漂走了。那是我的上司,古斯塔夫·勃蘭登伯格,他的豬眼睛和肥寬的下顎,襯衫袖子上卷,嗓門粗大。“你覺得太多了嗎?羅伯特?這工作讓你不能勝任嗎?你是不想再做,還是不能再做了?”豬。豬玀。金色,現在一切都是金色的。再過兩年我就五十歲了。我勞碌一生,跟每個人一樣有權享受幸福。是的,但要以另一個人為代價嗎?藍色流進金色,藍色和深邃的幽黑。“這是有史以來最卑鄙的罪行,因為它不會受到任何懲罰,沒有誰會受到懲罰。七百億美金,盧卡斯先生,七百億美金!我們陷進了一場世界範圍的災難。我們什麼辦法也沒有,什麼辦法也沒有。”講這話的人是丹尼爾·弗裡瑟,洶湧的藍色,聯邦財政部的弗裡瑟。“富人越來越富,窮人越來越窮。”這是誰講的?這話是藥店裡的老太太講的。她膽怯地微笑著,希望渺茫。藍色和銀色,銀色,橙色和綠色,黏狀物和紗巾。旋翼轟鳴。昂熱拉的眼睛,其大無比,我看著它們裡面。緩慢的音樂。昂熱拉和我在階梯式飯店“棕櫚海灘”的平臺上起舞。其他的所有跳舞者都退回去了。美國國旗旁邊是法國國旗。橙色更深了。所有的顏色驟然爆炸,化成星星、轉輪和噴泉。一隻爆竹!它的光焰映照出浴室裡的那個男人,吊死了。色彩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