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牙關,砸著地面,一次又一次。
屍首也好,要找到他。霍去病忽然腦中這樣想。
一個人,深夜,就這樣獨自朝著玉門關出發。
第十四章 羌笛
霍去病不能理解為什麼他們從居延海過來,卻把應曉寒扔在了玉門關——玉門關是祁連山再以北,雖說兩地相去不遠,但來無故來回一次依舊是大費周章的。
“駕!”他皺了皺眉頭,決定不考慮這個問題,一聲斷喝。
晚上的道並不好走,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會竄出什麼樣的猛獸來,況且先前好好的天忽然現在下起了雨,電閃雷鳴,風驟雨急。
策馬揚鞭,速度只快不慢。他不害怕。他,霍去病,堂堂驃騎大將軍。怎麼可能害怕這些?
要趕去玉門關,越快越好。
過了兩個時辰不到,終於到達。
現在約莫是子時,玉門雖然是邊陲駐守重地,此時也不見有什麼士兵巡邏。遠處幾所崗哨零星地亮著些燈火,再無其他光亮。暴雨之中,天地一體。
到底從哪裡開始找?霍去病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向四下望去。
寂寂無人,唯雨瀟瀟。
玉門一片闊達,四周卻是陡峭群山,如同被刀直直削過。他們自然不可能將曉寒扔在那上面,可這周圍,哪裡又有人的影子?
霍去病騎著馬又看了一遍,依舊是沒有。後方有片樹林,曉寒倒是可能在那裡,可天那麼黑,即使那屍首在旁邊也是找他不到啊。
瞬時,一種似曾相識的恐懼從心頭向自己狂撲了過來,那是一種重擊,一種無聲無形的重擊,打得霍去病腳底發軟。
他垂下頭,跌跌撞撞地回到那荒原。
閃電沒有間斷地在天空扯出一道道裂口,就像在撕裂霍去病的心臟一樣。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自然不會有人回答。
霍去病瘋了一樣,丟下馬,衝進那樹林,不住地吼叫。
“曉寒!曉寒!應曉寒你給我出來!”臉溼透了,他只覺得自己的眼睛好疼。撞到了樹他不管,扯破了衣衫他不顧,應曉寒啊,你到底去哪裡了。
這雨絲毫沒有減小的趨勢。天卻比先前更黑了——快拂曉了。
累了。頹然倒在一棵樹下。他無精打采地整整自己早已襤褸的外套,背後掉下一管羌笛。
這個……原來自己還帶著麼。他自己都迷惑了。
不太吹,因為他只會一首曲子:折楊柳。那是送別的曲子。
於是這笛子就只會帶來離別和哀愁。
拿起它,看著它,彷徨。
最終還是吹了那隻支曲子。一次又一次。應曉寒,這曲子是為你送別的。
雨水滴進了笛管裡,樂聲也隨之嗚咽,如同那些送別至親至愛者的囑咐和祝願,泣不成聲。
雨漸漸停歇,天空開始泛出一抹魚肚白,但霍去病的心中還是一片黑暗。
深不見底的黑暗。
現在,即使有人走過這裡,也不會看出他就是那個讓匈奴人聞風喪膽的大將軍霍去病,只能以為他是一個逃兵,一個別人的手下敗將。
他敗了,那麼徹底。曾經觸手可及的那些東西一瞬間如同水中花鏡中月一樣煙消雲散,不留痕跡。
最後一次,最後一曲了。
還是那根本無法讓人入耳的樂聲,此時已輕到幾乎聽不見,只有那呼吸與水的在狹小容器內碰撞的微響。
後面的樹葉沙沙的為他伴奏。大概是一隻野鹿走過吧。霍去病想。
聲音還在繼續,並且朝他前進。終於,一個什麼東西探出了頭。
那東西頭上有著不短不長的毛髮,胸口的繃帶血跡斑斑,雙手和雙腳都被粗繩牢牢縛住,幾乎是赤裸的身體,覆蓋著些衣服的碎片、泥土和樹葉,從上到下,都帶著大大小小的淤青。
“霍……霍將軍……”那嘴角還殘留著已乾的血液。
差點就認不出來,眼前的竟然是應曉寒。
霍去病此刻的心情已不是又悲又喜所能形容的了。於是只道了一句話。
“曉寒,我們回去吧……”
☆☆☆z☆☆y☆☆b☆☆g☆☆☆
第十五章 結義
不難想象,當霍去病駕著馬,光著上半身,把自己衣服都披在一個衣不避體的少年身上,在清早回到軍營裡,將士們見到是多麼的震驚。
從來沒有見過他如此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