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終於疾馳到貴陽布政司地界。
連曜瞥了一眼寶生,只覺她越是沉靜越是讓人擔心,初始相見,只道她年少不懂人事,現在卻滿腹心事,失了初始相見的燦爛。
連曜深深嘆了口氣。
寶生聽了,回過頭道:“你知道嗎,你嘆氣的樣子很像我師父。”連曜聽得“師父”二字,眼中抽出一絲不覺的精明,淡淡問道:“如何像了。”
寶生也學著連曜的樣子嘆了口氣:“就是這樣,師父老是這樣嘆氣,一副很難受的樣子。你們個個追問我師父的情形,可是你們要是真的見了她,肯定會知道問錯了人。”
連曜愈發警覺,追著問道:“哦,這話怎麼說來的。”
寶生歪著頭想了想,道:“她這個人,做什麼都是懶懶散散的,連我父母有時都背後也說她不愛乾淨,道觀也是破破舊舊,香火更是稀少,幫人算命算卦的又不認真,山下的人都說她收的又貴,解籤文的更是離譜,又一次還算錯了八字,錯配了一對姻緣,人家差點打了上來,漸漸的道觀都沒有香客了。”
連曜沒想到問出這些話來,想來好笑,反而不知再問些什麼了。
寶生自顧自的說下去:“要不是她的廂房比起旁邊的觀音閣僻靜許多,我父母也不願借居在她的朝元觀。她這個人不僅懶散,而且和其他道士道觀的更不來往,我還聽三仙殿的小道姑說她的壞話,說她,說她”話沒說完,寶生竟然哈哈大笑起來。
連曜久未見寶生如此暢懷,不由的也笑問:“說她什麼。”寶生笑岔了氣,道:“說她狗屁不通,還學人當仙家,真真是個狗屁的仙家。”
寶生學著小道姑的語氣,又哧哧笑了好一陣,方能停下了道:“她自稱有些醫術,可那些方子也是稀奇古怪,什麼千年的仙鶴草,萬年的丹紅,我娘吃了她的藥,時好時壞的。”
連曜也笑,道:“這樣也當你師父啊,怪不得你的功夫也是三腳貓的架子。”
寶生有些不服氣,道:“是我自己學的不認真,不過,不過,她也教的懶,時不時就跑去山上的梅仙洞裡面打坐。”
連曜問道:“她的道號怎麼稱呼?”寶生想了想:“從未聽過什麼道號,村下的人都偷偷叫她瘋子道姑。反正也沒什麼人找她,說瘋子道姑便是了。”
連曜不知作何感想,寶生又道:“不過,她對我是極好的,有時候還幫忙抄寫父親的功課。有天,她來了興致,牽了我的手要給我算命,結果一看我手相,就像你那樣深深嘆了口氣,說我雖然正月十五出生,叫寶生,名字貴氣,但手線繁雜不順,命途崎嶇離譜。”
連曜深深看過寶生,遞過一囊水,寶生倒了一口:“還好知道她是個半吊子道姑,要不然年紀小小就聽了這樣的命判,豈不要難過死了。”
“後來她不知動了那條筋,非纏著我爹孃要化了我隨她入方門,說我這個命理,如果入了凡途,必定辛苦,還不如早早跟她學些清雅仙術。爹孃覺得她滿口胡言胡語,對她意見更大了,便辭了她的廂房,帶我去了別處。”
“臨行前,她一直那樣嘆氣,嘆個不停,還解了身上的彎刀給我,說算得我的命數,卻不能消解厄運。贈我此刀,盼能逢凶化吉,也能成就一段姻緣,還叮囑要掛在身上給人瞧見。你說這樣的師父好笑不好笑。還好我知道她從來就是顛三倒四的人。”
連曜也喝了口水,道:“謝睿也問你了師父的事情了?他將刀還與你了?”
寶生講的開心,冷不防連曜問及此話,突然沒有興致,從包裹裡面拿出一柄彎刀,用手指撥動著紅穗子,嗯了一聲算是回答。
連曜吩咐道:“這刀是世間難得的好兵器,你平時就收到包裹裡面,不要再掛在身上顯擺,免得惹事。”
想了想又追問:“他還問了你什麼事情?你都怎麼說了。”
寶生突然惱了,猝然站起來轉了兩圈,又蹲下來,對著連曜餵了聲。
連曜哼了聲算是答應,寶生遞來一隻銀鐲子:“這是娘留給我的念想了,之前有隻銀戒指也不知到了哪裡。哎。你能找人幫忙把這隻鐲子交到我外婆手裡嗎?她病了,我不能守著她,是我不孝,我給她惹了大麻煩,也不知道她惱不惱我。”
連曜想起那隻銀戒指,臉上有些微紅:“你怎麼不找謝家那廝幫你轉交。”
寶生見連曜不放過這個話茬,心裡煩亂的厲害,狠狠道:“我就是不想麻煩他。”
連曜嘴角微揚,湊過來道:“那你想麻煩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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