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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等到了。”棋仙說,“來的卻是他的轉世。”

許是那一場叛亂牽連太多,許是那時天下風波不斷,摯友不知何時也死在別處,又數十年,冥冥中的力量將轉世的摯友引來。

梁真一時慨嘆,在亂世之中諾言輕如片羽,不知棋仙與這位摯友是何等相知,才讓他們一人寄身棋盤也要等待,一人哪怕轉世投胎也終來赴約。如此然諾,不知他們的棋局該是何等精彩。

“物是人非,他不曾記得當日之局,而我一別數十年,竟仍未想出那一著棋。”棋仙譏誚一笑,“於是——我執了他當日的黑子,而留給他那時我白子的困局。”

“然後呢?”

棋仙把目光移到那一方楸坪上,似乎還看得見當時的棋局:“他贏了,贏得漂亮,片甲不留。”棋仙的目光梳理著楸坪上的紋路,往事之久,怕比楸木的年輪更多,棋仙的血已乾涸,那一局棋仍如今日這十七路經緯一般清晰。看罷棋局,又轉向梁真:“可他也輸了,我熟識的那個人,輸給了轉世的自己。”

從來以為,天下的輸贏難定,棋盤上的黑白易分,可……梁真一時思慮不得,一抬頭,卻見那一襲輕衫只餘殘影一片,棋仙已回到棋盤中去了。

……

亂世之間,生死之事想得最多,也想得最少,梁真一路來只為求生,堅毅而坦蕩。直到此時,走到鄴城城下,心中竟有些莫名的不安:鄴城的主人,終究是一方君主,進了鄴城,殺了那殿上的石姓人……這城頭的大旗,又將換姓氏。

想來自滎陽至今戰事日緊,棋仙也在楸坪中沉睡了許久,左右今日心中不寧,梁真又攜了棋盤,登高而望,喚出棋仙手談。不曾想棋仙今日卻沒有半局棋給他,對著空空蕩蕩的棋盤,梁真竟不知何處落子,一粒白子在手中揉得發熱,才勉強落下。與此同時,冷汗也從後脊落下,對面的棋仙已飛快地落了第二子,雖只兩子,尚未成局,可梁真已從他廣袖帶起的風中感覺到了今日棋仙難以按捺的凌厲。

“棋仙,你的指教仍在局中嗎?”

棋仙不答。

“棋仙,你是說明日局勢未明,一切都是從頭開始嗎?”

棋仙仍不答。

自星星點點,到連成一片,棋仙的局已呼之欲出,而梁真散落的棋子倉皇四處,無處躲藏。一粒白子懸在半空,只覺得步步至今,已是不可破的死局。風從鄴城的方向吹來,吹得金英搖擺,衣衫獵獵,而這小小一方棋坪卻巍然不動,陳年的血刻十七路經緯,黑子氣勢如虹,白子無處躲藏。

思慮良久,梁真終於落了一子。

剛抬袖擦了擦額上的汗,卻見棋仙又一粒一粒收著他的白子:“我心中局早成,而你一無所知。”說著抬頭看他一眼,眉眼彎彎,眼中卻沒有笑意。

“棋仙,你今日棋風厲害,是說鄴城全無防備,我們應如此攻伐嗎?”

“鄴城已亂,不攻自破。”棋仙淡淡地說,“我是為鄴城。”

鄴城?梁真看著鄴城的方向,晚風凜凜,吹不來鄴城的飲宴笙歌,星光暗暗,照不清鄴城的槍明甲亮。

卻聽棋仙道:“長安鄴城何其迢迢,幸有你將這笨重楸坪帶來此地。”

梁真曾無數次望向鄴城,卻始終想不到鄴城的樣子,也早已隱隱猜到鄴城於棋仙有些不同,卻是第一次聽他提起。“為何是鄴城?”梁真問。

棋仙手中一頓,月色下聲音輕淺:“我曾與他約定,來日鄴城對弈。”

“那位摯友?”

“是。”棋仙拂袖起身,背向而立,“他姓石,是石姓世子。”

叮的一聲,梁真手中的棋子落在了不該落的地方。石姓人是鄴城的主人,這一方土地的主人,也是他們明日將要揮刀相向的主人,梁真一向以為棋仙是百年前的人,不想竟還與石姓人,與鄴城有此一段淵源。

曾經,梁真輸時問:“棋仙,你在這棋盤中多久了?只怕天下早已無人是你對手吧?”

棋仙不答,梁真便默默想,昔年他與摯友歲歲相約,那太平時日,定是極久遠時。

今日,梁真又問:“棋仙,你在這棋盤中多久了?”

“不久。”棋仙回頭,月色下笑意朗朗,“昔年長安殿上,有我一席之地。”

長安?那個千瘡百孔的長安,做過幾代都城,棋仙說的是幾時的長安?他的只有是石姓人的世子,是說轉世的那位摯友嗎?是已登基的世子,還是……梁真還想再問,棋仙忽振袖而飛,奔入清冷月色之中,莫非等不得這最後一日行軍,要夜奔鄴